正文 遊園不值(3 / 3)

英國士兵看向別處,隻見別的士兵都在用一大筐一大筐地往外抬,抬不動的就砸了,砸不掉的就推到,推不掉的就踢幾腳解氣。英國士兵顯然是受到了鼓舞,再也不客氣地把大把大把的珠寶往口袋裏塞,還不斷調侃法國士兵:“兄弟,你不行啊?!”

我就站在原地不動,看到一筐筐、一箱箱的寶物被劫走,看到他們發紅的眼睛,看到他們醜惡貪婪的麵目,慢慢地扔下金銀,隻拿那些在夜色中發著綠光、藍光、紅光的珠寶,最後幹脆隻拿晶瑩璀璨的鑽石,我想去阻止,可是他們就這樣像狼虎一樣咆哮著向著下一個目標去了,走之前還放了一把大火,讓曆經百年、嘔心瀝血的藝術瑰寶付之一炬,化作青煙。

我看著著冷酷、胡亂堆放的碎石陣,傾聽著他們低沉的哀號和痛苦的尖叫,感受著他們靈魂深處時至今日仍未熄滅的火焰,撫摸著他們身上遍布的傷痕,我仿佛看到他們站立了起來,歇斯底裏地嘶吼著,痛徹心扉地嚎叫著--震怒、悔恨、憤懣一齊衝上雲霄,向著西方惡狠狠地望去,蔑視般地鏗鏘發聲:犯我中華者,雖遠必誅!隻見頃刻隻見,天地黯然失色,乾坤驟然若驚,寰宇噤若寒蟬,隻因為這是中華民族發出的齊吼!

亂石堆落寞地又重新躺了下去,把厚重的、沉重的身影留給我,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更加淒冷。想當年,百年覲見,帝國餘威足以鞭笞蠻夷;不料已近黃昏,虎落平陽,遭遇惡犬!

滿懷哀傷,提著沉重的腳步來到大水法前,獵狗逐鹿的盛況已然蕩然無存,惟見後人修繕的石台以一種破敗的美孤淒地呈現給世人,滿目蕭索。當年的洋洋水觀早已遠去,今日的斷壁殘垣意味猶存。藍天下的水觀像是飽經滄桑卻又堅強的美女子,傷痛不能磨滅她的風姿,縱使傷痕累累,你也是亂世中的美神!滄海桑田,魂魄未失!

正如雨果對圓明園的評價:“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一個世界奇跡,這個奇跡叫圓明園。藝術有兩種起源,一是理想,理想產生歐洲藝術;一是幻想,幻想產生東方藝術。圓明園在幻想藝術中的地位,和帕台農神廟在理想藝術中的地位相同。這便是一個幾乎是超人民族的想象力所能產生的成就。這不是一件稀有的、獨一無二的作品,如同帕台農神廟那樣;如果幻想能有典範的話,這是幻想的某種規模巨大的典範。請想象一下,有言語無法形容的建築物,有某種月宮般的建築物,這就是圓明園。請建造一個夢境,材料用大理石,用美玉,用青銅,用瓷器,用雪鬆做這個夢境的房梁,上上下下鋪滿寶石,披上綾羅綢緞,這兒建廟宇,那兒造後宮,蓋城樓,裏麵放上神像,放上異獸,飾以琉璃,飾以琺琅,飾以黃金,施以脂粉,請又是詩人的建築師建造一千零一夜的一千零一個夢,再添上一座座花園,一片片水池,一眼眼噴泉,加上成群的天鵝,朱鷺和孔雀,總而言之,請假設有某種人類異想天開產生的令人眼花繚亂的洞府,而其外觀是神廟,是宮殿,這就是這座園林。為了創建圓明園,曾經耗費了兩代人的長期勞動。這座大得猶如城市的建築物,是由世世代代建造而成的,為誰建造的?為各國人民。因為,歲月完成的事物是屬於人類的。藝術家,詩人,哲學家,過去都知道圓明園;伏爾泰談到過圓明園。我們常說:希臘有帕台農神廟,埃及有金字塔,羅馬有鬥獸場,巴黎有聖母院,東方有圓明園。如果說,大家沒有看見過它,大家也夢見過它。這曾是某種令人驚駭的不知名的傑作,在不可名狀的晨曦中依稀可見,如同在歐洲文明的地平線上顯出亞洲文明的剪影。這個奇跡已經消失了。”

我想說的是,這個奇跡並沒有消失……

以前她活在人們眼裏,現在她活在人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