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往事如煙(2 / 2)

白闕說這番話時情緒平穩之極,但言語之間卻仿佛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其中的意思再也明白不過,在集體麵前,個人榮辱永遠隻能被忽視。因為人以群居,很多時候活著不是為了自己;哪怕沈況連挑陝甘北路九個門派,殺了人,結了仇,說到底也不是為自己,現在被放逐,大多數原因也不是為自己,縱有萬般無奈,還是得做出這樣的選擇。天地之間有很多自然的法則,有些法則可以溯本逐源說出它的根本道理,但更多時候一些規矩其實不是規矩,但你仍然必須恪守行之,因為所有人都遵從的道理,縱然它沒有道理,也就成了規矩。

沈況在這樣的局麵下隻能選擇服從,甚至他自己也無法說出反抗的理由。

想通了其中關節,沈況也明白自己非走不可,他心中悲痛萬分,但偏偏有有一口氣哽在喉間吐不出來,難受至極,竟一巴掌就拍在身邊一根大堂的頂梁柱子上,青石的柱子被拍出一個清晰的掌印來。

“三爺爺,既然留不住,那不如幹幹脆脆的走,我今夜就動身,但臨走之前我還是要說,闖了禍,就是我來扛,小五的命還是硬的緊,他們拿不去!倘若有一天我還能回來,我這個巴掌印還在這兒,該有的禮數我一樣不少,祖宗照樣認得!”

說完話沈況翻身就走,連隨身的東西都沒帶,縱躍之間,人已經跳出了高牆之外。

白闕始終都沒有看過沈況一眼,六十歲的年紀,在這一刻老淚縱縱橫。

................

山城隻有一個火車站。

沈況身無長物,靜坐在站外長椅上,呆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進站口。

過了良久,一個老者背著老式的褡褳袋子,從左近的路口拐了出來,步履蹣跚地走過來,坐在了沈況身邊。

“小朋友是出門兒,還是來接朋友?”老者輕言輕語地問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有意無意。

沈況好像沒有聽見這話,隻是把頭靠在了長椅背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老者見狀也不在意,微微笑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年輕人有本事,有的時候是好事,有的時候是壞事。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懂什麼人情禮數,眼睛長在頭頂上,自然看不到腳下走的是什麼路,這樣的脾氣,就算走得出這窮鄉僻壤的小地方,也難免在寬闊的大路上摔跟頭。”

沈況也不知是被什麼好笑的事牽動了神經,撇開嘴很是不屑地笑了笑,右手摩挲著長椅的扶手,輕聲說道:“杜先生不用費心教訓我,褡褳袋子背了老遠過來就是為了逞口舌之利?我沈況已經不是白家的人了,您也用不著拿長者的姿態。既然咱們話也說得明白,就叫各位前輩朋友都出來見見。我今天要走,但了不完這樁心事,也走不痛快,咱們有一說一,還是憑手上的本事說話,您老人家也順勢看看,看我能不能就先在您這兒摔個跟頭!”

杜先生聞言嗬嗬長笑起來:“有本事的人都這麼痛快,”輕飄飄的就把手遞了過來。

沈況左手橫肘擋開杜先生的一掌,借力就從長椅上彈了出去,隻是人到空中,竟又強扭了腰身左掌橫劈過來,霎時間就到了杜先生眼前。

杜先生神色微微一凝,沒有料到沈況一開始就出了全力,隻能深吸一口氣接了沈況這突如其來的一掌。兩人雙掌合在一處,隻是微微一聲悶響,就閃電般分開,沈況穩穩地站住腳步,杜先生也從長椅上合身而起,雙眼對視,空氣中也有了些劍拔弩張的味道來。

“杜先生的綿掌功夫可比你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強的多,到底是多練了幾十年,當真是有幾分成色。”沈況嘴上揶揄著,實則暗歎自己今天的處境。“綿掌”杜堪是陝甘兩省有名的武林前輩,功夫決不在自己的三爺爺之下,而且他今天必定也是帶了同伴一起來,自己想要安安穩穩地走,恐怕已經不那麼現實了。

“你確實是個好苗子,整個西北能像你一樣的年輕人絕不會超過三個,白三在你身上下功夫的確有道理。但是你既然已經不是白家的人,就應該知道,沒了庇護,就是誰的功夫硬,誰才能站著出去,這是武林的規矩。你站著,我躺下,那我們幾個老家夥拍著手恭送你去南邊兒,這檔子恩怨以後就算了結了!”

杜堪說這話的時候顯得很慎重,身體已經微微張開,兩隻腳尖踮起,已經準備要隨時開戰!

“好!那我就冒犯了!”沈況說完這話,身體已經像一發離弦的炮彈般疾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