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應該寫在前麵的後記(1 / 3)

入春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地下著,靜靜的夜裏傳來一片雨滴打在雨棚上發出的聲響。

夜間的雨總是那麼的從容,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似的,仿佛在告訴人,外麵有一個非常熱鬧的世界,卻又非常奇特地構成了無可名狀的寧靜與沉寂,讓人隻想枯坐,想一想身邊的事,想一想周圍的事,想一想社會上的事,想一想曆史、未來、國內、國外的事,想一想昨天、今天和明天的事。

人,難得有這樣的枯坐,聽著熱鬧的雨聲,心如止水,波瀾不興,老年人會有這樣的情形,中年人就難了,年輕人就更難,他們的世界就像外麵的世界一樣熱鬧,盡管濕漉漉亂紛紛黏糊糊的,也濕出個沉甸甸,亂出個熱烘烘,粘出個怒衝衝。他們不可能有老年人那份空靈,那份縹緲,那份恬淡自然的心境。

我還沒有進入老年,可心境卻似乎已提前進入。世事的滄桑,如同這春夜的雨聲,在我的周圍已經由亂紛紛的熱鬧轉化為細細的寧靜。

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生活在2000多年前的普通人,一輩子最大的官是擔任圖書管理員,為了混一掬薪水養家糊口。他喜歡整天坐著,在一個大動蕩的時代,安安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裏,望著天空,望著白天與黑夜,從青年坐到中年,又從中年坐到老年。誰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些什麼,誰也不明白他的行為。有人斷定:這人,官沒當上,錢沒撈到,功沒一件,出門沒車,情人也沒一個,白活了!70多歲了,他騎上一頭青牛出了函穀關,應關主強邀,寫了一篇文字,大約是用來抵充食宿費的。那便是震古爍今的《道德篇》。

中外管理與泛家族規則的思考震古爍今,這四個字並不是隨便什麼人或什麼著作都可以用的。我對老子研究也不深,這四個字是我在包香煙的報紙上發現的大大黑字:“郭店楚簡,震古爍今”。說是1993年,考古學家在湖北省荊門市紀山鎮郭店村發掘楚太子橫的老師之墓,發現了804枚竹簡,計13000字,記載了戰國初期儒家與道家的著作16篇。其中《老子》一書的節抄本竟有三種,雖不是原始祖本,卻是最古老的抄本了。郭店楚簡的曆史作用自然很大,但報上這篇文章的作者卻似乎對郭店楚簡顯示了道家早期並不反儒,儒道曾經和平共處過更感興趣。因為作者說:“儒道同源,共同繼續殷周以來的德治思想和人文精神,無論孔、墨、老、莊,無不力圖重建人文道德世界,隻是對人倫教化所持的方式不同罷了。”“老子不僅肯定仁義,也不反對禮。他所反對的是失去實質內涵而流於形式化的禮。”

有意思,在提倡以德治國與以法治國並舉的今天,於是2000多年前的老子也重視德治,也肯定仁義了。

我瞥了一眼報紙不遠處的一堆書,那裏麵有一本《道教十三經》,其中就有《道德篇》,我讀過幾遍,卻不敢說我已經明白那其中的意思。

而此刻,我卻忽然心有所動。

其實,報上作者並沒有錯。老子確實不反對仁義,也主張道德治天下,不過他還無從去反對儒家,因為儒家還沒有誕生。他隻是覺得三皇五帝以來的仁義並不足以治天下,太膚淺,否則天下不會崩壞。他苦苦探索著應該靠什麼治天下,才能長治久安。他由社會現實推演到曆史,由曆史推演到自然,又從自然推演到宇宙,由宇宙推演到運動的最初形態。他畢生想尋找出那最初的形態是什麼。他不相信神鬼無常,他相信在無常的背後應該還有什麼。腰佝了,眼花了,胡子白了,苦苦研讀、認真觀察、冥冥玄想了一輩子的他最後找到了,釋然放鬆,才離家出走,才有了在函穀關的居高臨下的一氣嗬成。他把那最初的形態命名為“道”,道就是客觀,有生有滅,有滅有生,從而無生無滅,並產生出自身的運行規律。人隻能順應道的規律,而不能逆規律而動。故而人類就應該有所約束自己。他把這種順應“道”而生的人類自我約束的準則命名為“德”,並且指出了道與德之間相互作用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