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鴦探頭望去,暮癱坐在地上嘴角沾著點點血痕,幾年功夫,暮的樣子未曾改變,隻是那雙眼睛多了幾分滄桑,一個白袍男子拿著劍正對向他,不用問,他就是白凰,而就在暮的身旁,一隻小狼躺在那裏,已經沒了生氣,月鴦當然認得,這隻狼,就是小煙。
“你是說?蠢狐狸?”月鴦陰沉著走進來。
白凰一愣,即刻扭頭看向她“你就是那個奸夫?”
“什麼奸夫?”月鴦擰眉問道。
“狐王兄弟,白凰說小煙的孩子是你的!”
月鴦輕嗤一笑“何故要扣這頂帽子給我?”
“小煙嫁我兩年,每夜夢中喚你之名不說,就連孩子她也要在背地裏喚他月姓!這孩子不是你的還會是誰的?”
“這孩子若是我的,我隨你處置,若不是我的,你自刎如何?”月鴦挑眉道。
白凰猛然間似是無了底氣,她敢打這個賭,那孩子……他猶豫半晌,鎮定道
“就算這孩子不是你的,你跟她也定有奸情!”
“有沒有奸情尚且不說,重要的是,你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月鴦冷哼一聲脫去了那身白衣露出裏衫,領口處冒出一點裹胸用的白布邊,胸口微微突出。
“你是女人?!”兩人驀地呆住了。
“白凰!!”暮恨恨看向他“現在你信了?!你殺了我妹妹!!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
他兩個眼珠血紅,一把握住了白凰手中的劍,劍刃割破了他的雙手,鮮血沿著劍刃直至劍柄,他反手一撐正要奪下那把劍,白凰一個蹬腿又把他踢倒在地。
“廢物。”白凰憤憤又道“這麼惡心的女人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
“她不知道月鴦是女人!”暮捂著心口怒道。
“你給我閉嘴!”白凰再次把劍指向他。
“適可而止!”月鴦瞪眼道。
“你有何能耐跟我叫板?在這靈犀山的結界裏,除了我,就沒有誰能使用法術!”白凰冷眸掃向朝自己走來的月鴦“我殺也殺了,不差你們兩……”
話還未說完,月鴦一個衝刺來到了他的身後,一刀刺穿了他的喉嚨,白凰神情恍惚,唇角顫了幾下,閉了眼,倒了下去。
“殺了那麼多人,我也不差你一個。”
“狐王兄弟……”暮吃力站起身。
“你喚我來,別告訴我是為了自救。”她淡漠著看向他。
“不!不!”暮急急解釋著“我隻是想讓你救我妹妹。”
“嗬!”月鴦瞥了眼地上的小煙“她死了。”
“我想讓她忘掉你,才讓她嫁來這裏,或許真的是我的錯……”
“既然你沒事,我就回去了。”月鴦冷冷道。
“我們還是兄弟麼?”
“是與不是,有何區別?”
月鴦轉身離去,還未走幾步,“哐”的一下鐵器落地的聲音,她慌忙轉過頭,隻見暮的脖子一道血紅,倒在血泊之中。
“狼兄!!”她急忙上前摻著他坐起來。
“狐王兄弟……我跟妹妹對不起紫鴛姑娘,更對不起你。”暮苦笑道“可我們真的沒有害你之意,你知道麼?小煙在閉眼的最後一刻,還在唱那首為你作的曲。”
“為我作的曲?”
“是。”他微微轉頭看向桌子上的狼嬰“他……他叫白……不,他叫月墨,我求求你,替我保護好小煙的孩子,就算我活著,我這樣的人……也沒資格教導他。”
月鴦沒有回答,隻是,眼中的淚漸漸多了。
“你恨不恨狼兄?”他輕聲問道。
月鴦搖搖頭,眼眶微紅,亦是不語。
“你身上都是迷香草解藥的味道……其實,你不用吃解藥……三年前我就……我就將他們全部拔掉了。”暮自嘲一笑道“你從不隨身帶匕首,這個匕首……也是你……是你去暮煙山找我的時候準備的吧?”
月鴦一怔,喉嚨似是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話來。
“狼兄……想跟你……再飲一杯酒。”
話落,他閉上了眼。
月鴦頓時覺得一道閃電劈在了她的心口,神情卻是異常的冷靜,她輕輕放下了暮,隨之抱著那個狼嬰走出了洞。
她仰了仰頭,成功地把眼淚逼了回去,扯了個笑容,望了望天。
依稀,這樣的殘陽下,還有兩人相聚的身影……
“狐王兄弟!大男人不會喝酒搞什麼?來!再來一杯!”暮豪邁笑道。
“狼兄,你怎麼那麼能喝?”月鴦看著他道。
“哈哈哈哈!哪天我死了,你會不會笑我是喝酒喝死的?”
“哈哈哈。”月鴦大笑“等你喝死了,小弟我一定敲鑼打鼓再滿上一缸酒給你送葬!”
“要天瓊漿!”
“行!什麼酒都行!”
“哈哈哈哈哈!”
“再來一杯!”
“狼兄……”
月鴦抱著狼嬰來到暮煙山,往事一幕幕揮之不去,她走到他們曾經一起飲酒的那個地方。
石桌上還擺著兩個酒盅,暮的酒盅空空如也,而對麵的酒盅,卻是滿的。
她好似看到了那樣的光景。
狼王舉杯苦笑,麵對著空氣,像是有人一般,聊著什麼。
月鴦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撕心向天際一吼
“奏!”
地上的石塊即刻變成狐女,各個身穿白衣,長相無異,一個狐女來到她的跟前將狼嬰抱在懷裏隱了下去。
其他的成三排四行的隊伍站好,前麵兩行的狐女腰間別著腰鼓,輕拍幾下,隨後就是一陣跌宕起伏的鼓聲,片刻,後行的鑼聲也敲響了。
她又揚手一揮,一缸酒呈現在桌前,暮的酒盅也滿了,她輕輕坐在石凳上,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須彌,她微微一笑,終於,拿起那兩盅酒,一杯一飲而盡,而另一杯,灑向了土地。
一不負,良辰美景,今朝止談風月。
二不負,杯中美酒,今夕一醉方休。
三不負,兄弟情深,一生不離不棄。
四不負,手足輪回,一世尋你追憶。
當你手中握著酒杯,身邊無人問津,你就將它一飲而盡。
我若遲遲未來你旁,那便無需再等,替我把酒灑向土地。
世上沒有等不到的兄弟,除非,已命亡而去。
世上沒有等不來的弟兄,除非,已生死相離。
你還,記得我們舉杯痛飲時的那首歌嗎?
現在,我來唱給你聽……
夕陽西落,你我把酒言歡,為了她,你我三年未聚,再聚時卻是離別。我不知,你到底是恨我入骨還是仍把我視為至親,但,好兄弟,我想再同你飲一杯酒,隻是這一次,要你替我。——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