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的頭發散發著一股香氣,這個氣味我非常熟悉,從出生就熟悉,香梨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姑媽就整天整天的抱著我曬太陽,母親太忙,沒工夫管我。
等我長到三歲那年,香梨和姑媽帶我出去玩,我跑在前麵,澄明的天空,一隻大鳥孤零零的飛過,留下數聲哀婉的鳴叫,我用右手食指指著信天翁,回頭問她們,“這是什麼?”
香梨說:“信天翁,一種鳥。”
我問香梨:“鳥是什麼?”
香梨說:“天上飛的。”
我記住了,天上會飛的是鳥。
我剛開始牙牙學語,嘴裏一直念著信天翁、信天翁、信天翁……有些沉重和拗口。
姑媽站在那兒,望著我,良久才跟香梨說:“朝朝跟她父親、爺爺長得真像。”
香梨點點頭說,“是的,與老爺非常像。”
這些是香梨告訴我的,她告訴我的時候還說,現在我長得開始像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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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午,天氣開始熱起來。
還是一樣的白馬來到我家,不同的是,這次沒有轎子。馬上下來四五個人,為首的男子身穿藍色衣服,胸前繡了幾片荷葉。他長得劍眉星目,氣宇軒昂。
我從樓頂往下看,他們進到屋裏,依稀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
為首的男子是王斯蘭,家裏是開錢莊的。前陣子來提親,這可能就是姑媽的簽上說的“如意郎君”,這次是給母親送些上好的粽子和糕點。
姑媽的婚事母親不敢做主,她一直推脫,待到父親回來方可回話。
聽完他們的談話,我去找姑媽。姑媽正在她房間讀書,看到我進來,連忙放下。
我故弄玄虛的問姑媽:“長大嫁人是幸福的事情嗎?”
姑媽說:“我想是的吧!”
我口無遮攔地說:“姑媽,你可能要嫁人了。”
姑媽緊皺眉頭,說:“哦。”她起身坐回床上。
我緊跟著她身後,繼續得意的問:“你知道是誰嗎?現在在我母親房間裏呢。”
姑媽說:“誰?”
我說:“我偷聽到的,聽說是開錢莊的王斯蘭。姑媽,什麼是錢莊啊?”
姑媽回答說:“哦,錢莊就是換銀票的地方。”
我似懂非懂。眼看著姑媽坐立難安,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說:“我們出去玩吧!”
姑媽說:“去哪裏?”
我說:“去南苑。好久沒去過了。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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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南苑,滿園綠色惹人醉,如是正在樹下乘涼,桃樹、李子、柿子、石榴的枝頭都掛滿了果實,這裏不見了蜜蜂。
如是看到我們到來,起身行了禮,說:“小姐,你們來了。”
我沒說話,姑媽說:“好久不見。”
如是帶我們參觀了許多地方,並為我們摘了幾顆新鮮的桃子。再過幾天,這些桃子就熟了,再過幾天,這些桃子就被摘下來了,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吃到許多桃子了。
如是說,李子成熟時,老爺就回來了。
我的父親就要回來了。
姑媽笑起來,隻覺得她自從去了寺廟求簽都沒有此刻這樣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