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占據了她的生命,我是她生命的中心。
父親?母親?姑媽?
香梨說:小姐,該用膳了。
我來到用膳房,母親容光煥發,父親麵無表情,見到我過來,他露出慈祥的笑容,若是在從前,我會很開心,今日,我卻有些恍惚。
姑媽坐在我旁邊,為我拿筷子,香梨給我盛了一小碗米飯。
母親說:朝朝有沒有好些?
我說:回母親的話,好了許多。
父親說:這孩子,真懂事。多吃點。
我說:謝謝父親關心。
母親說:你父親特意為你趕回來,你要快快好起來,不要讓父親擔心,記住了嗎?
我說:女兒今後好好孝順父親母親。
母親格外開心,每一個妻子看到丈夫關心孩子的時候都會感到幸福,這份幸福是她的全部精神支柱。她是在對外宣判這個男人、這片土地、這個山莊、這個孩子都是她的。
晚飯吃的平靜、祥和,大家相敬如賓。而我,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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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已經開始黑了,冬日的白晝較短。我回到房間無事可做,腦海裏一直回蕩著父親和姑媽的對話,特別是關於我的那幾句。
我讓香梨拿出筆墨紙硯。
香梨端著硯台放在桌上,問:小姐,怎麼突然有此興致。
我回答:從今以後,我要苦讀靜思。
香梨笑了,說:好小姐,你這麼聰慧,一定能夠學富五車。
我說:把櫃子裏帶有的《蘭亭集序》那本書給我找出來,我要臨摹。
香梨打開櫃子,取出書。
我一邊寫一邊想著父親和姑媽,不管我如何努力,二人的聲音依然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香梨說:小姐,梅姑娘到了。
我抬起頭,姑媽已經走了過來。
姑媽說:朝朝,有心事嗎?晚飯時候,我看你不太開心。
我說:哦,沒有什麼,姑媽,我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再過幾日,估計母親該讓我讀書了。
姑媽說:為了這個不開心啊?
我言不由衷的說:就不能跟姑媽玩耍了。
姑媽說:沒關係的,下了學,我就來找你。你尚年幼,應該多讀聖賢書。既然要認真讀書了,姑媽不多說什麼。不過,姑媽有一讀書體會,朝朝要不要聽?
我說:姑媽請講。
姑媽說:“《三國誌》裴鬆之注曰: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說的是書讀的次數多了,意思也就自然而然明白了。學堂裏的先生大多強調讀書的遍數,這很簡單,隻是讓學生讀書罷了。須知《三字經》裏講‘凡訓蒙,須講究。詳訓詁,明句讀。’遇見不理解的字句都要仔細請教先生,這樣才能學得更好。”
紅燭下的姑媽,清秀的麵容,充滿智慧的雙眼,一切都那麼動人,我突然為之前對她與父親之間的談話感到不快而內疚。這是我心底的一個秘密,我的內疚也僅僅有我知道。
姑媽是愛我的,她對我無所不至,我不該懷疑她、妒忌她,甚至揣測她。
這是第一次我在心中百轉千回,暗藏心機。
姑媽拿起《蘭亭集序》,耐心的給我講解“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隻盛。”燭光下的她,念念有詞,溫婉柔美。
臨睡前,我躺在床上,月光透過窗花灑在床頭,回憶今日的種種,想起姑媽為我講解的《蘭亭集序》,我把自己置身在宇宙之間,想象著仰觀天空、胸懷天下,內心舒暢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