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第三章第二節哪怕做死在無錫,也不能丟臉
接下來的情況,就沒有這麼順利了。
施正榮很快麵臨一個致命的問題,公司雖然已經宣布成立,但股東們的出資掏得並不是很痛快,以至於廠房建設、設備購置也都進展緩慢,甚至很快連員工工資都成了問題。因為那些公司畢竟是被遊說過來的,自然帶有幾分勉強。等到真正讓大家掏錢的時候,它們還是要再掂量幾分的。
第一筆錢到位後,幾乎全部用於購買設備了。資金上的捉襟現肘讓當時的施正榮飽嚐心酸。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不能夠靠吃皇糧,創業初的幾百萬美元的投資是無錫市政府花了力氣給拚湊起來的,很多企業原本並不看好這個項目,隻是出於無奈投資進來的。不僅如此,他本人的全部身家也已經押在項目上麵了。既然風險共擔,投資方又持消極態度,自己已經身無分文,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不尋求突破,那真的隻有死路一條,幾百萬美元就要打水漂了。
基於這一點,施正榮當時的理念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生產線建成。所以,在創業的頭一年當中,他是一個總工程師,幾乎所有生產線的設計,包括圖紙都是自己幹,每天都工作16個小時以上,累了在桌上趴一會兒,有時候就睡著了,醒過來再繼續做。經過不懈的努力,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候,第一條生產線全部調試安裝完畢,這條生產線也是當時國內最大的一條10兆瓦的太陽能電池生產線。該線生產的多晶矽太陽能電池的轉換率達到14%以上,也是施正榮跟董事會承諾的多晶矽電池的轉換效率,達到了當時世界先進水平,而產能則相當於之前中國太陽能電池產量4年的總和。當第一台設備在眾人的懷疑聲中順利生產時,施正榮第一次看到了別人信任的眼神。一位年輕的老工程師對施正榮說道:“你現在可以揚眉吐氣了!”
然而,施正榮還遠沒有到達揚眉吐氣的時候。雖然可以順利生產了,其他的問題接踵而來。首先就是資金問題,當初投入的資金到此已經全部用完,而此時的尚德,在市場方麵根本沒有成型,還沒有自己的客戶,連知名度都沒有,生產出來的東西賣不出去,工人的工資發不出。這對於一個創業初期本來人員流動量就很大的企業而言,更加是雪上加霜。“從2002年3月到2004年底,我都帶頭隻拿四分之一工資。我從澳洲帶回來的一位博士也走了,這下子更多人都覺得我不行了,連自己帶回來的人都跑了。”施正榮這樣說道。
為了生存,施正榮曾經讓員工把進口的矽棒切割,變成內銷的產品。另外,施正榮還動過生產熱棒的念頭,這是一種借助地熱來調節溫度的高科技產品,與太陽能電池並不相關。在最艱難的時期,尚德甚至有兩個月發不出工資,靠股東擔保、銀行貸款才渡過難關。一個人民幣2萬元的工程合同,在建設過程中,款已預支一半的情況下,工程公司員工衝進施正榮的辦公室逼債,揚言搬走設備抵款。連清洗公司員工都衝進他的辦公室耀武揚威。在設備抵達尚德前的日子裏,這樣的事情一個星期可能發生好幾起。施正榮感到窩囊至極,狠咬一口牙,暗暗發誓:“哪怕做死在無錫,也不能給支持自己的人丟臉。”
在尚德,施正榮最初的“嫡係”創業夥伴有四個人:曾和施正榮在澳大利亞共事五年的張鳳鳴博士、澳大利亞人泰德、兩位曾經幫助他落戶無錫的功臣——楊懷進與徐成榮。2002年至2003年間,這四人相繼離開了尚德。2004年,先後離開尚德的張鳳鳴、楊懷進、泰德等人又在徐成榮的召集下,與歸國的趙建華夫婦共同在揚中創業,組建了現在的南京中電光伏。現在四人都在從事光伏電池行業,成為施正榮的競爭對手。對於他們緣何要離開,個中的細節,我們無法去詳細了解,但是我們從施正榮日後的一段話,或者可以看出些什麼:“從2003年底到2005年年中,這一年半時間,可以說,我是中國社會大學博士速成。我對中國那些至理名言的理解可以說是入木三分,以前在中學、小學學到的那些成語,原來隻是記住了,並沒有深刻的理解,現在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天時地利人和’,什麼叫‘任重道遠’、‘同甘共苦’,什麼叫‘顛倒黑白’。”
在最困難的時期,施正榮的嫡係離開了他,這對施正榮的負麵影響非常大,包括董事會的一些人,也開始找他談話。此時的施正榮一肚子委屈,他覺得那些人講的一些情況嚴重偏離了事實,對他的個人形象造成了詆毀性的打擊,他很想站出來辯解,但還是忍過去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他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說太多,說得多了,反倒可能弄巧成拙,你越是辯駁,人家越是懷疑你,說你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倒不如什麼都不說,悶頭把事情幹好,事情真的做好了,很多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施正榮於是選擇了沉默,一肩扛起了大梁。人各有誌,強扭的瓜不甜,那麼,他也隻能走自己的路了。
2002年,尚德虧損近百萬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