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的指點和話語,唐甜甜不由的低下身子朝著紙張邊緣看去,的確有些不同於其他地方的彎曲、上翹。
她剛一張嘴,打算將心中的好奇問出來,陳傑瑞已經開口了,說道:“因為這裏被人切過,在宋朝好的宣紙都是多層擠壓印製。簡單來說,跟打鐵有些類似,打鐵有十層鍛、百層鍛和千層鍛的說法,將鋼鐵一層層的折疊鍛打,最終形成鋒利異常、堅韌無邊的寶刀。所以古人形容好的刀具,叫‘千錘百煉’。
而宣紙也是如此,最頂尖的宣紙講究能‘能三切’,何為‘三切’?便是用鋒利的小刀可以將一張紙平切成三張紙,每一張紙都是一樣。而書法、字畫名家,寫字畫畫的功力能夠力透紙背,故而三張紙都是同一人所畫。
蘇黎世拍賣的那一張《山前圖》為真,我這裏兩張同樣為真。”
陳傑瑞說完抱著手微笑著看著胖老板,此刻他的胖臉上已經擠成了一團,額頭浮現出豆大的汗水,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
作為琉璃廠的店家,對這知識不可能不了解,正如他的櫃台上就有一張“94年的紅星宣”,那一年天氣幹燥,蘆葦堅韌有力,出產的宣紙被譽為最最上品,也是可以“三切”的。
但這種知識和經驗太過於冷門,加上先前的老者衣衫破舊,一看便是底層人士,不像是家中有珍藏的富貴人家。再加上前年蘇黎世便有《山前圖》的拍賣,如是種種讓他犯了經驗主義錯誤,直接就將那老者手中的字畫認做贗品。
“栽了,栽了。”
老板喃喃說了兩聲,目光有些茫然的看著陳傑瑞,好一會才聚起神誌,苦笑道:“原本以為公子隻是富家二世祖,沒想到卻是一個行家,真正的行家。果然我錢山水狗眼看人低,犯了經驗主義錯誤。”
說著搖搖頭,歎息道;“活該~活該啊~”
他這番話反而讓陳傑瑞對他頗多改觀,沒有“打死不承認”“抵死抵賴”,反而是承認他看走了眼。
“小兄弟,二百萬……我一時間拿不出來,需要闔家湊一湊,若你不放心我,我可以現在給你寫個欠條,我身上卡裏有六十萬的存款,先負一部分吧。”
胖老板一瞬間仿佛蒼老了十歲,哆哆嗦嗦的從懷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又從櫃台取出一張宣紙俯下身子就要給陳傑瑞寫欠條。
一邊的唐甜甜目光中滿是崇拜的閃光,萬萬沒想到老板的目光這麼厲害,比這專業的店主還要厲害。
想到先前還以為老板是同情心泛濫,才會花五十萬給那可憐的老伯,現在回想起來何其愚蠢。
毛筆微微顫顫的落在潔白的宣紙上,一隻手搭在了老板的胳膊上,黑色的墨汁從筆尖低落,將下方的宣紙印成黑色一團,如低落水麵的染料,帶著漣漪向著四周擴散。
“你……”老板不解的抬起頭,看著微笑的陳傑瑞。
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在這時阻止他寫下欠條,難道還要羞辱一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