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的臘梅開得正好,雖不是什麼名貴花卉,但芬芳馥鬱,滿樹都是花朵花苞,熱鬧非凡。一株巨大的素心梅整枝淺黃,千堆雪似擠在一起,花瓣緊密繁複,嬌豔非常。旁邊是一株骨紅垂枝梅花,還未盛開,但個個飽滿的花苞已經透出豔麗的顏色,被雨水洗的幾乎發亮,顆顆圓潤如紅豆,也是逗人喜愛。
穆雲舒坐在窗前,手下不停。潔白的紙張裁剪成整齊小張,旁邊是幾種顏色的稀麵糊,將紙張輕輕拖過使其沾濡,染上不同色彩。
“姑娘坐直。無論做得如何,儀態須端正清雅。你太用力了。”鄒嬤嬤站在穆雲舒身邊--雖是四十多歲的婦人,站姿卻娉婷端莊,多一分力則呆板,少一分力則輕浮。
“鄒嬤嬤,我很輕的拂過去的。”穆雲舒舉起花箋,上麵極薄的一層紅色漸漸暈染開,流離可愛。
“姑娘,不是你染色太重。“鄒嬤嬤拿起一張紙,順手暈染過去,“瞧,無論染色如何……你的儀態須得優雅,舉重若輕,態度要毫不費力。便是染壞了,丟了便是,區區幾張紙,難不成還丟不起?貴女彩箋、雕塑、金石、文玩、花藝,不過玩意。點茶、釀酒、花露、肴果,不過消遣。投壺、蹴鞠、錘丸、射箭,不過遊戲。你可全神貫注,但不可緊張。如匠人一般全身繃緊,全力而為,便落了下成。姑娘,我並非專精技藝,而是擅於禮儀,傳授姑娘的亦是禮儀,這些小玩意不過順帶。如何卻舍本逐末去了?”
穆雲舒喪氣的丟下花箋,賭氣又沮喪的垂下頭:“我便是鄉間的野孩子,那裏學得了這麼多東西。京中的貴女都是神仙不成,我學一樣就難,她們,那麼厲害……”
鄒嬤嬤輕輕歎口氣,抓起穆雲書的手籠在懷裏,緩和道,“那倒不是。一則,她們跟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有些東西自然便會了。二則,她們用十年時間慢慢調教,你卻隻得一兩年,便是少學幾樣,也夠為難了。三則,你會錯意了,誰能琴棋書畫、女紅文玩、花藝茶藝、博古清賞樣樣精通?隻不過,有一二擅長,其餘略略知曉,不至於見了茫然無措,便可過得了。頂頂重要的便是禮儀,隻要你禮不錯,便可抵得大半。”
穆雲舒忙將腰挺起來,心底到底還是有些煩躁。
鄒嬤嬤也笑了:“姑娘本性疏朗慵懶,這些日子坐車行路……也是熬夠了,瞧著這雨雪還一時停不了,罷了,這兩日便鬆快鬆快,放你兩日假,隨你玩什麼吧。”
穆雲舒眼睛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忐忑不安:“可,我花箋還未做好,禮儀也不到家,還是先學吧。”
鄒嬤嬤心底一酸,拍拍穆雲舒的手道:“姑娘多慮了,我在宮裏教人時,隨便亂教,一兩年也可出師了。你這這小半年下來,也不算差了。”
穆雲舒再怎麼也隻得十二歲,又是自幼無人拘束,性子野,聽得此言,臉上笑容便遮不住了。快活的站起來:“鄒嬤嬤寬坐,我去玩一會兒。“婷婷嫋嫋的走到院子門口,便加速跑出去了,嘴裏叫著:“嘉禾,嘉禾,去叫月兒他們,我們破冰釣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