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租車司機(1 / 1)

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亞太地區的四小龍正處於騰飛前夕,世界上不少大企業都瞄準了這些經濟即將發生奇跡的熱點,把自己的資金、技術投入這些國家和地區。澳大利亞悉尼一家公司也不甘落後,派了自己的對外業務經理亨德爾先生到漢城去開拓市場,此行若是成功,公司將在整個六十年代獲得極大的利益。可以說,亨德爾先生漢城之行,寄托著公司董事會莫大的希望。

可是,當班機在漢城降落,亨德爾先生便遭到了麻煩。他的隨員愛默生在取行李時發覺少了一件,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包,跨出機場大樓,卻找不到一輛出租車。既然旅客們都已走散,司機們當然不會呆在這兒浪費時間,真讓人不知如何是好。看來這次來韓國實在不是時候。

兩個人在廣場足足等了十分鍾,又去問訊處打聽了一番。問訊處的小姐支支吾吾半日,才告訴亨德爾他們,從昨天開始,漢城的學生上街遊行,市裏正鬧得凶,出租車恐怕要在兩個小時後才會來。亨德爾搖了搖頭:唉,既來之,則安之,隻能在這兒等待了。

正在此時,遠遠的公路上駛來了一輛老式的出租車,廣場上就隻剩亨德爾先生兩個,那車當然是朝他們直駛而來的。司機麻利地把車停到兩人身前,打開車門,還用英語道了句:“真對不起,讓兩位久候了。”有車總比沒車強,亨德爾兩個立即坐上了出租車。

愛默生是公司一位得力的雇員,他大約忘不了上次在東南亞某國挨出租車司機宰的經曆,搶著擠進了司機旁的座位。車一開動,便盯著車前的計程器。還好,司機在起動後,規規矩矩開啟了計程器,那計程器也規規矩矩地跳著數字,隻要它運轉正常,等到了飯店,按計程器的裏數付款,總不致吃虧。

愛默生胸中一塊石頭剛剛落地,車子便進了市區。果然,大街上學生正在示威遊行。防暴警察密密麻麻排列在街道兩旁。學生們舉著拳頭,喊著口號。亨德爾先生知道,學生們反對的是美國人,可是,自己和愛默生也是藍眼黃頭發的西方人,萬一被當作美國人或美國人的同黨,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可不願卷入一場外交糾紛,便對司機說:“去飯店有沒有另一條路?我們還是繞道去吧?”司機理解地點了點頭,立即轉入了一條岔道。

可是,出租車剛轉過兩個彎,又戛然刹住了。司機一回頭,對亨德爾先生說了聲:“對不起。”便慢慢開始倒車。亨德爾看到,車前赫然樹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前方施工,請繞道。”

亨德爾說了聲沒關係便不再理會這件事了。他知道,凡是經濟即將起飛的地區,頭一件標誌便是到處建樓房,拓寬馬路,交通混亂是難免的。他隻希望這位司機對道路熟悉一點,免得走冤枉路。

亨德爾的擔心不是多餘的。這個年代,整個漢城簡直像個大大的建築工地,各個建築工程隊隻顧自己的建築速度,道路通不通與他們全無關,隻要豎一塊“對不起”的牌子,就以為萬事大吉了。那位出租車司機眉頭越皺越緊,緊張地搜索著前方,遠遠看到道路可能不通,便轉過車頭另找通路。

坐在前座的愛默生也緊鎖了眉頭,他關心的依然是計程器。車子在街道上左拐右拐,那計程器上的公裏數當然越來越大。對漢城他又不熟悉,說不出究竟該走哪條路,當然隻能把錢袋交給司機去處理了。到後來,他也不再關心計程器了,隻盼汽車早一點到達預訂好房間的飯店。

出租車終於停下了。從車窗往外看,這一條街道十分平靜,車來車往,接連不斷。大約這裏隻是商業區,遊行的學生不想來這裏。亨德爾安下心來,開始盤算如何加快談判和簽訂合同的速度,爭取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司機迅速下了車,恭敬地打開後車門,讓亨德爾下車。臨下車時,亨德爾跟愛默生不約而同瞟了司機座位旁的計程器一眼。咦,那計程器上,明明白白地顯示著,這一趟彎彎曲曲的裏程,居然隻開了零公裏。

這是怎麼回事?司機在什麼時候把計程器複原到起始狀態了?愛默生忍不住問司機:“先生,這車費究竟怎麼算?”司機已經打開了司機座旁的車門,回頭朝亨德爾二人躹了一躬:“十分對不起,先生!由於我對街道生疏,耽誤了二位寶貴的時間,按照我們公司的規矩,這車費我不能收。如果二位還有什麼意見,請跟我們公司聯係,我們一定會給二位滿意的答複。”說畢,他一頭鑽進了出租車。

這可不行,亨德爾先生是一位辦事認真的紳士,坐了車怎能不付錢?況且今天這事也不能怪司機呀!街道這麼混亂,誰也不能保證不繞道。他立即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鈔票,走上幾步,要遞給正在發動汽車的司機。

司機大聲說:“先生,這錢我不能收。別壞了我們的規矩。”說罷,揮了揮手,開動汽車離開了飯店。這時候,愛默生才想起來記下出租車的車號。可惜那車舊了點,牌照也不甚清楚,隻瞧著尾部車牌最末三個字。他不禁想,韓國之所以會有這麼快的發展,恐怕跟像這位司機一樣千千萬萬的普通員工有關,有這樣辦事認真的人,什麼奇跡都能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