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花開寒盞一夕舊(1 / 2)

廳裏掛著的是南宋鄭思肖的墨蘭圖,蘭花幽然浮動,野逸,清灑,氤氳生香。落款題字,向來俯首問羲皇,汝是何人到此鄉,未有畫前開鼻孔,滿天浮動古馨香。陶蓮花香爐嫋嫋兮兮升騰著一股白檀香,極淡紀柔的煙兮若有似的擴散。

南宋雙螭耳汝窯花瓶裏插著幾支雲白色的梨花,有幾朵花骨朵未開展,羞澀,沒落。夾雜著白檀香的靡迷香氣,空氣裏剪短些。黎老爺和夫人居正座,右手邊依次坐著苑汀煙的父親,鍾太太和汀煙。左邊是黎家兄弟等。

“勞動親家與鍾太太敝臨,實屬慚愧。荷蓋與汀煙無緣意守,也是荷蓋不成氣候,辱沒了汀煙。今天,他二人執意協議離婚,我同夫人本也不願,奈何於此。親家老爺,鍾太太,你們同做個鑒證,崢同的意見。”黎老爺先開口說了,心裏萬籟不計。

“境齋兄,小女也是同荷蓋無緣,走到這一步,我們做大人的除了成全,也無他法。”苑老爺似有無奈之感,但他也知道,女兒同荷蓋已經走到末路了,也知道是荷蓋同他父母提起的離婚一事。回望著鍾太太尷尬的一笑,鍾太太也隻是回笑不語,她也明白如今也不過是喊他們走個過場,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了,與她與黎家都已經翻不了大的波瀾,當然,她也沒有那個,也不必。當初她作為媒人極力拉攏他們兩家的婚事,不過因為他們兩家的交情和所有生意往來。

汀煙錯落著和樗蘅相對,他仍舊斜挎不羈,依舊自我。於黎家現下發生的一切似格格不入,那隻白玉扳指不斷被他轉動,玉澤清潤。白檀香的氣息有了些微的濁悶,壓得心口緩不過來的濁悶。

“雖說是離婚,到底還是不善於宣揚的好,我想就協議分開吧,他們二人依舊保留名義上的名頭,多少汀煙也是黎家正娶的正室,當然我們會把汀煙安排在城西別院裏安妥周正,一應供製如舊。也算是顧慮我們兩家的顏麵,不知親家老爺怎麼看?”

“如此甚好”苑老爺一臉的討好樣兒,好像生怕東西退回來似的,同他的顧客賠禮道歉。在他眼裏汀煙就如同商品,能夠被黎家四少爺結緣是她的福氣,是他們家的榮光。如今,怨不得黎家,能夠給她後路已經是恩賜。

黃花梨木的條椅上攤鋪著擬好的協議,一盒絨麵的紅色印泥,紅的發燙的顏色。協議書似一股利劍,狠狠地插進發燙的地方,融融的流出怵目驚心的顏色,和那盒紅色印泥一樣,交雜在撮落著人心裏,身上。汀嫣起身走到條椅麵前,頓了頓,淺了淺,摁了摁印泥就在協議書上麵摁了個手印,看著大拇指上麵殘存的印泥,心裏惆悵,躊躇。亦如她的婚姻,就這麼,就這麼結束了。

想起了那句,你若不離,我決不棄的話應猶在耳,想起了她穿著大紅色的霞帔坐在妝麵前被一個人靜謐,執著的望著的樣子鈁如在昨日,紅彤彤,喜慶極了的顏色。她明媚嬌顏,嫻靜照水,他儒雅謙和,雲淡風輕。

默念著,鶯鶯啊,鶯鶯,誠為命薄之人已,然你雖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林黛玉之命薄,一並連孀母弱弟俱無?古人雲,佳人命薄,然我又非佳人,為何命薄勝於鶯鶯?想來悲戚之感應由而生,今日,我苑汀煙又何嚐不是如此?

眼中升騰起一絲霜霧,吸了吸,忍了下去。樗蘅也起身如是,摁了紅泥的手滯留在空中,回過頭來凝視著她,那眼裏,透支著最後的一抹情意。汀嫣在眾人注視裏福了福就翩然離開,在那一瞥裏看到了所有人的麵色,以及恢複以往的冰冷如柱。

她沒有看到後麵的樗蘅摁下去的絕決,歪著吻了吻殘次的紅泥,咯噔著破碎不堪。後麵的種種與發生都變得次要分明,重要,不重要,於她,於樗蘅都不在重要了起來。

“哎,聽說府裏已經開始張羅著娶瑁兒了,管家這幾天忙進忙出的,你說,這四少奶奶還沒有走,就得開始忙著。如果是我,不得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