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尉山上,梅花正盛,白的如雪,紅的似火,微風輕拂,如海蕩漾,香氣撲鼻。平日若是來此探梅,光是這濃鬱的梅香便可叫人如癡如醉。今日卻逢雪天,皚皚白雪覆於這梅林之上,又使得這雪海多添了幾分潔淨無暇之感,更妙的是白雪掩蓋住一部分的香氣,原本濃烈的香氣現在竟是透著一陣清新之氣,令人心曠神怡。雪海深處,梅長蘇命人置了一矮榻,他依舊是一襲素袍,外罩了件灰白狐裘,腿上蓋著厚厚的棉衾,倚於榻上的三足花梨憑幾之上,身旁有一女子靠在他的肩頭。此女皓齒蛾眉、麵容姣好,卻還又比一般女子多了幾分英氣,她便是雲南穆府郡主穆霓凰。
七年前,梅長蘇托藺晨交書信一封與霓凰,信中寫道:“霓凰,近來可好,想來你見到這封信的時候,藺晨已將一切告訴了你。原本我打算就這樣一直瞞著你的,因為十三年前林殊就已經死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原來的那個林殊哥哥了,我希望你能徹底忘了我,重新開始你的人生,一段沒有林殊的人生。在我心裏隻有這世間最好的男兒才能與你相配,我曾經堅信那個人是我,可惜林殊卻沒有這樣的福分,今生是我負你,來生願我們都生於普通人家,可以執手偕老。所以霓凰,此生就忘了林殊,也忘了梅長蘇吧。”
霓凰雖是女兒身,卻為女中豪傑,剛毅堅強不知勝過多少男兒,然而她隻是看了一眼信上熟悉的筆跡,早已是泣不成聲,竟渾身顫抖著撲倒在地,也不顧屋內的旁人,聲嘶力竭的慟哭起來。從未有人見過郡主如此模樣,一時間大家都愣住了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藺晨片刻才回過神來,連忙上前想要將她扶起,可霓凰竟一下子揪住了藺晨的衣領,哭道:“你把林殊哥哥偷偷帶走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了,你謊稱殊哥哥已死我也可以原諒你,但是你現在立刻帶我去見他,我要馬上見到她!”說完此話她仿佛用完了畢生的氣力,又癱軟倒地大哭起來。
“你這又是何苦,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好啊,再說他如今決定隱世,郡主你又何必執著,這不僅與你與他也全無益處啊!”藺晨無奈的歎道。
霓凰哪裏聽得進去,“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帶我去見他,我一定要當麵跟他說清楚。”
藺晨知道已別無他法,隻有點頭答應。
次日霓凰便跟著藺晨一起來到了琅琊山,梅長蘇正在閣內靜養,身子看上去還十分虛弱,霓凰默默望著他緩緩地走了進去,瞬間又是淚如雨下。梅長蘇剛接過晏大夫手中的藥,抬頭眼前站著的卻是滿臉淚水的霓凰,頓時驚的連手中的藥都灑了好些,他定了定神,故作鎮定說道:“霓凰,你怎麼來了?”目光卻向藺晨望去,藺晨雙手一攤又搖了搖頭。
霓凰不語隻是飛奔到梅長蘇身邊,抱著他哭起來,梅長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不斷輕輕地拍著她的背,疼惜地望著她。過了許久,霓凰的稍稍平靜了些,她抬起頭哽咽地說道:”林殊哥哥,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望著霓凰滿是淚痕的臉,梅長蘇感覺自己心被千萬根針刺痛著,“對不起,霓凰。”但此時他更恨自己除了“對不起”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不要你來生再兌現我們的承諾,林殊哥哥——”霓凰一時無法控製又慟哭起來。
梅長蘇歎了歎氣,“我已經不再是你的林殊哥哥,也不再是梅長蘇了,我隻是一個世人皆知的'死人',我又怎能拖累於你?”
還不等梅長蘇說完,霓凰連忙拉住他的手,一邊搖頭說著:“我不管,我什麼都不管,你的樣是否改變,你究竟還能活多久,你又是死是活,這些我都通通不管。我隻知道你是我的林殊哥哥,隻要能與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要了,即使不當這個郡主又有何幹!林殊哥哥要隱世我便陪著你隱世,我們一起去雲南,若是你不願意,我也願意陪你去到任何地方。我不要你來生的諾言,我隻要今生與你相守!”
“霓凰啊,我林殊一生何德何能讓你為我如此?”梅長蘇心疼地望著霓凰,自己更是痛苦不堪,他開始劇烈地咳了起來,一時間竟昏了過去。
”林殊哥哥——林殊哥哥——“霓凰頓時手足無措起來,隻是哭著不停地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