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景岩似沒想到這向來乖順無用的郡主會出言反抗:“魏某從前執掌刑部多年,舊日習慣尚未摒除,失禮了。”他轉向荊南,“那麼,請帶我去探望原大人吧。”
“實在抱歉,我家主人病勢尚沉,不宜會客。”
“哼,你家主人宜不宜見本官,連他自己說的都不算,況且是你。”魏景岩向屬下一揮手,“徹查白邸。”
荊南臉色一沉,橫並一步,實實擋在通往後宅的道路中央:“尚書大人,今日有些過分了吧。不知這陳國境內,是秦淵陛下說了算,還是你魏景岩說了算。”
持刀侍衛們一齊拔劍。
“不得無禮!”翦明嗬斥道。
魏景岩頭都沒回,平靜道:“翦明殿下,微臣所受王命,不隻是照料降國敵相的起居,更是要檢視他們可有暗存反叛之心。自原澗先生入住白邸,岱渚山就詭異傳言不斷,什麼鳥獸成群而死,什麼夜賊黑血暴斃,一時間妖鬼邪說鬧得人心惶惶。而先生自稱傷病,整日深居幽室,還命任何人都不得進入——這一切,不是很蹊蹺嗎?”
“沒想到魏尚書書讀萬卷,卻像個夜啼不眠的小兒,信什麼鄉野妖鬼之說!我家主人按大人吩咐,足不出戶在邸中養病作畫,竟也惹得朝廷不快。想來想去,不過陳國境內人為刀俎,諾如雲煙。大人真要硬闖,就踏著老夫的屍首過去吧。”
魏景岩變了臉色,冷笑:“老頭子,你是成天用豹子膽泡酒把腦子喝壞了吧。今日就給你個教訓,提醒你一下為仆之道!”他揮手拔刀,大步向前,向荊南右臂斜砍下去。
鋥然一聲,他的刀被截住了,截刃劍柄上青綢飄搖。是鈞塵閃身而至,擋在魏景岩和荊南之間。
荊南訝然,沉聲道:“收劍!不要介入此事,老夫自有辦法對付——”
“看來這白邸真是要逆行到底了。”魏景岩的刀加了分力道,“年輕人,你可知自己所為,是在向陳朝重臣拔劍,阻行公務嗎?”
“對不起了,我鈞塵一介山村野夫,不認得什麼陳朝重臣,隻看見一夥無賴喧嘩鬧事,出手去砍一個手無寸鐵的老人。”鈞塵抵劍相迎,“路遇此事且不能不管,況且還被人欺負到自己家中!”
翦明心焦:“不行,你的手——”
話音未落,魏景岩已撤刀轉刃,展開攻勢,每一擊都毫不留手。而鈞塵亦以劍相迎,精準格擋住對手每一招式,瞬息已過招數回合。
疾攻屢屢未果,向來自負劍技的魏景岩意識到對手並非泛泛小輩。他正心下慌張,對方手中刃鋒突然奇怪地一偏,整個劍勢傾頹散去。他本能地揮刀上挑,對方的劍竟然脫手而出,墜入三七苗圃中。而鈞塵也重心不穩,坐倒在地。
魏景岩惑然望向憤然撐地的鈞塵,看到了他橫貫右掌的傷痕。
“哈哈哈哈!”魏景岩陡然大笑,劍指鈞塵,“老仆敢口出狂言,殘廢敢拔劍挑釁,白邸當真是個風骨奇絕的地方!郡主你讓開,今日,我魏景岩就將此二人一並教訓了!”
“白邸所行何事,讓魏大人如此不快,竟至要此地染血?”一個清幽微啞的聲音越庭而來。
眾人循聲而望,素衫的原澗肩披氅衣,長身立於府殿廊前,發如檀墨渲染,顏如清蓮無色,眉宇間沉著怒意。他一步步走下石階,與魏景岩正視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