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笛向年輕公子仔細打量了幾眼,腦海中靈光一閃:“兄台可是今科文狀元衛雍容?”京師最近的風頭人物裏,當然少不了文章冠絕天下的衛雍容,一篇《錢塘萬裏奔潮賦》深得皇帝垂青,被禦筆欽點為今科狀元。年輕公子笑笑,算是默認。慕容笛一下子明白了他要殺蘇枕花的原因——衛雍容與蘇枕花是如花伉儷,然則衛雍容一登龍門,成了京師文狀元,立刻受到相爺垂青。相爺膝下最小的女兒明珠對衛雍容的文章、才華仰慕到極點,於是相爺有意要將衛雍容招為東床快婿。
“就算你要做相府的快婿,似乎也沒有必要非殺蘇枕花不可啊?”慕容笛俯身拔草,不想再去理會衛雍容。要殺蘇枕花,必定會惹動沈白樹,慕容笛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麻煩事。他完成了七條蛇這件事,就會離開京師北去。
衛雍容想了想,也俯身去拔墳上野草,珠履上很快便沾滿了露珠和泥土。他的眉皺得緊緊的,突然道:“天牢裏有個人,一個半死的人,如果你點點頭,他就能放出來,留條命。我知道,墳裏埋著的人很希望那人能留條命,活著回江北去——”
慕容笛的動作停了,彎著腰冷笑:“那人是誰?”天牢裏屈死的人多了,有名有姓的好漢、沒名沒姓的無賴都有,就連墳裏的人不也是在天牢裏七刑六問地以“莫須有”之罪送了命?
衛雍容突然撲哧一笑:“大家都是上道的人,何必說得那麼清楚?”
另外兩個拔草的漢子直起腰,大眼睛的漢子道:“朋友,你點點頭換施奉先施大人的命,這筆買賣很劃算啊!”施奉先是昔日嶽元帥帳前第一謀士,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是嶽元帥最為倚重的左膀右臂。元帥入獄之後,施奉先也被朝廷奸臣羅織罪名,打入天牢。
慕容笛雙眼盯著那大眼睛的漢子,目光如炬。兩個漢子拍拍手上的土,雙手叉在腰間。
“二位是誰?”慕容笛冷冷地問。
衛雍容向前踏了一步,隔在他們中間,笑道:“他們隻是兩個無名下人,慕容兄不必理會。”行走江湖的人,眼睛都會時時刻刻放得很亮。慕容笛看出這兩個人來頭不小,身懷絕技:“對於京師,我隻是個無名過客,誰是誰非,無關緊要的事,我不想理會。這樁買賣我做了,七日之後,我提蘇枕花人頭見你。”
京師裏高手如雲,很多人盼著有一天以自己的畢生武功博個一官半職,青雲直上,光宗耀祖。“殺蘇枕花,很多人都做得到,為何偏偏選中了我?”慕容笛不解,待衛雍容臨去時忍不住問。
衛雍容眉目間突然滿是惆悵:“我知道你的‘心如死灰’劍法,被那一劍殺死的人都會心如死灰。我負了枕花,怕她死後化作厲鬼來尋我報仇。你殺了她,她的亡靈自然心如死灰,無心報仇,很快便轉世投胎。用你,是最幹淨的了斷。”
坊間傳聞,多情的女子若是被情郎負了,鬱鬱而終,氣不能平,便會在頭七之夜化無情厲鬼尋仇,抓了負心漢子同赴陰曹地府,轉世仍成夫妻。
“慕容兄,完成了這件事,我就是相府快婿,在京師裏呼風喚雨,得意自如。我的富貴榮華,願跟慕容兄同享。”衛雍容帶著那兩個不尋常的漢子一路沿著古巷離開,慕容笛知道他不會武功,所以才會怕厲鬼複仇這一說。如果能救施奉先於水火之中,為抗金大業留下一條人才,慕容笛心甘情願去惹沈白樹,殺蘇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