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明侖讓三四個親傳弟子攙著,勉強挪動步子。忙亂了一陣,才算在椅上坐定。

大總管道:“你受著重傷,安心將養要緊,過來做什麼。”

將弟子們打發出去以後,駱明侖烏青的嘴唇勉力抖了幾抖,聲音細微地道:“我心裏擱著事,要是不說,也安不下心來躺著養病。”

“慢慢說吧!”大總管親手給他盛了一碗湯,在他麵前。

“姓孟的……太過張狂,”駱明侖又歇了一陣,才能開口,“我們自然要拚死殺了,然而如果實在不行,暫且忍這一時之氣,還是先將山上的大事料理好,日後總有慢慢報複的機會!”

“那賤婦一直借此事墮我威名,我也不得不下來一趟應付一二!”大總管顯然十二萬分的惱火,先前一肯沒有明白說的緣故,這才出了口。

卓釗頭一趟開口道:“即然姓孟的中了大總管的大明光印,活不多久了,大總管盡早回山較好……”

聽他這麼說時,大總管臉上突然又浮現出一股撲朔迷離的笑意來,“駱明侖,和孟家賊子在一起的那個女娃,是你的徒弟?”說著他騰身而起,來回走了兩步,“小小年紀,就知道勾結外人,戕害師門!”

“啊!不,決不會……”駱明侖張大了嘴想爭辯什麼,然而臉憋得通紅,一口氣接不上來。卓釗趕緊掌心貼背,為他疏導氣血,徐離楓微有沉吟,關勝刀卻咋咋呼呼地嚷著:“路兒機警乖順,而且還拚死斬了孟式鵬的手指……”

“我倒要問你,那把劍,她是從哪兒來的?”大總管厲聲道,“她若是受製,又是怎麼突然能自解穴道的?”

幾人麵麵相覷,都想起這女孩兒今日的詭異處來。駱明侖更急,卻再也不能從舌頭上發出一個聲音,竟兩眼一翻,歪倒在了章釗身上。

眾人不免手忙腳亂地將他抬送出去,因此陳默的到來就顯得極不引人注目。他站到大總管身後,悄聲道:“我去了趟秦家……”

大總管微一抬手,止住他道:“走,回我屋裏說話。”

回屋坐定,大總管卻隻是凝視陳默良久,直盯得他全身如壓著千鈞重物,戰栗起來。

“你今年幾歲了?”大總管終於開了口,“進陳家為奴多少年了?”

“小人六歲進的陳家,十年了。”

“我沒記錯的話,”大總管背手踱步道,“我收你為‘九德’之‘默’,是五年前的事吧?”

大總管驟然轉過身來,厲聲道:“你本隻是灑掃小奴,五年前又犯下大罪,若不是我一意護著你,你早已被挫骨揚灰了。今日你不僅未死,還列於九德,可與各幫會之主平起平坐,你可知是什麼緣故?”

陳默“撲通”跪下,叩首道:“全是大總管恩賜!”

“哧!”大總管卻突然迸出一聲冷笑來,放緩了聲音道,“我卻也不是喜歡施恩的人,我提拔你,不過是用在此時罷了。”

陳默抬起頭,慢慢道:“小人此去探詢,那個路兒十有八九就是……”

“我不要八九,我要十成!”大總管略屈下身喝道。

“是!”陳默急促地道:“她給秦家兒子做的玩具,都是小時侯和……小人一起玩過的,她照著自己的樣子做了一個玩偶,和她小時侯酷似,還有,秦家吃的麵條,麵料配製摻的調料,與當年她吃的一樣。路兒,一定就是……那個孽種。”額上的汗水,在眉梢攢很久了,此時終於滴落下來。他不敢去拭,由著那滴汗水順著麵頰滾落,又小聲道:“昨天她恐怕已經被孟式鵬給……”

“不會。”大總管搖頭道,“他若是想殺了她,當時就殺了,何必留個累贅?”

“是!”陳默應了一聲。

“召陳勇他們的信鴿,也發出去了?”大總管問道。

“是,”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試探著道,“隻是把他們全調過來,‘山上’可就空虛……”

“隻要有這孽種在手,就是天翻了,我也能讓它翻回去!”大總管的手做了個翻轉的姿勢,狠狠扣在案上。

陳默腦子裏跳過“胤血之術”四字,心裏堵得慌,正要辭退,大總管卻又突然道:“別人也罷了,陳順帶的東西要緊,你且去接應他一回。”

“是!”陳默正要轉身出去,卻又想起一件事來,道,“他們家的院子,我就覺得……很像牧雲台呢!”

“牧雲台?”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大總管也愕然起來,“怎麼會像牧雲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