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帶著快樂的叮咚聲從山上奔流下來,帶來山頂獨有的雪櫻花的花瓣,花瓣輕靈的打著旋兒,眨眼就飄走了。
綠蘿和君浩在河邊挖草藥的時候,君浩一腳踢到了石頭上。
“哎呀!”
綠蘿輕輕的叫了一聲。
君浩卻露出奇怪的表情來。
“怎麼這石頭是軟的?”說罷伸手去摸。
綠蘿也伸手摸,果真是軟的。她用刀尖從那黑漆漆的石頭上剜下來一塊,放到鼻子前聞了聞。
“今天可真是發市了,”綠蘿笑道,“咱們撿著寶了。”
“什麼東西?”君浩拿過她手裏的東西來。
“黑質而赤章,觸感溫潤,不是石頭?”
綠蘿抱起那塊石頭走到河邊,把粘在表麵的泥物清洗幹淨,露出了黑亮的色澤。
君浩蹲在旁邊,問道:“這好似木頭?”
綠蘿擦擦手,道:“它還活著的時候叫同生木,看樣子已經死了很多年的了。”
君浩問道:“這麼光禿禿一塊,怎麼看出來的?”
綠蘿指著這塊木頭扭曲的紋路道:“你以為這是一株樹的紋路?其實不是,這本來是一雌一雄兩株樹糾纏在一起。除非挫骨揚灰,否則隻要還有個形狀,這兩株樹就是還在一起的。”
“同生樹,顧名思義,就是生長在一起的樹,如今是很難見到了。這種樹一般是相伴而生,同一個地方隻有兩株,有了這兩株,別的就再也長不出來了。它們互相纏繞、互相支撐,百年才能長成,長成後方圓幾十裏不再有別的樹木,因為太霸道了,所以除了山上,普通人家是不種的。它們一株雄樹,一株雌樹,相伴生長幾百年,然後同時死掉腐爛成泥,終生糾纏不分,所以被稱為同生樹。”
“怎麼不叫同生共死樹?”
綠蘿笑道:“那也太難聽了?世人還是希望它們能夠永生,以慰藉心中的願想吧。”
“怎麼是慰藉呢?”
“因為這世上,是沒有能夠永存的陪伴的。”
君浩聽了綠蘿的話,心中大震,他不知道綠蘿是無心之語,在自說自話,還是在再次試探他。本是她有意時他躲避,如今他動心了,可是她卻不在乎了。
有些話語,有心的人才會多想,無心的人隻覺一般。
他是有心的,隻不過還不堅定。他有他的顧慮和無奈,綠蘿這樣的女孩子,他舍不得委屈她,也是委屈不得的。那麼,他能對她保證什麼?許諾什麼?
他不能,因為他還無能。
他沒有勇氣承諾承擔綠蘿接下來一生的前途,也沒有勇氣對抗世俗的力量,身為被寄予眾望的貴族,去守護一個平凡的村姑。
他自私膽小,他明白。
綠蘿說同生木有清心明目的功效,丁展知道了,想要雕出一塊山狼曉月來戴在身上。
君浩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終日裏眉頭緊鎖,到底開口管丁展要剩下的木料。
“都用完了。”
綠蘿不在孫家,丁展也沒了顧忌,赤膊在院子裏練功。
君浩聽了猶如迎頭遭到痛擊,呆呆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茫然若失。
丁展打完一套拳法,撿起掛在樹上的衣裳往後院井邊走去。
“你這樣婆媽,不像個男人!”
不見了那塊木頭,君浩的心也好像丟了似的,每次和綠蘿去采藥,都要在河邊徘徊好久。綠蘿喊他,見他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想了想,君浩來孫家已有一年,目前他身上的餘毒並不是很多,再有兩三個月足以清幹淨,大約他自己也知道,所以現在有些想家也難免。
想到這裏,她就不願意多和君浩說話了。
何必自作多情,拽著不放呢?
這日,孫老人拄著拐杖上了一趟思過崖,看著綠蘿因終日苦讀而熬的麵色十分不好,忍不住心疼說道:“這麼多書,你今生也未必看得完。隻要記著在哪裏,若是以後遇上了什麼疑難雜症,來這裏找就行。”
綠蘿點點頭,扶著孫老人坐在思過石上曬太陽,自己則半倚在他腿上。
孫老人撫摸著她的頭發說:“爺爺現在特別知足,我最後這十幾年過的平靜閑適,又有你在身邊,實在是賺了。”
“以後就把我葬在這思過石旁邊,那屋的東西是幾輩子積攢下來的寶貝,我不放心,得守著才行。還有,你日後總會回來的,回來了,我也能看見你。”
綠蘿低著頭,眼含著淚意,輕輕地恩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