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元壁山還未染上秋色,陽光還帶著熱度。
錢銀釵正迎著陽光一步步走著,巴掌大小的臉上一滴汗水滑下,襯得她的臉色越發蠟黃。
娘親王湘園的話猶在耳畔:家裏已經沒有下一頓了。
所以今日,她須得再去找表哥王澤西借上一袋粗糧。
這個表哥,還是爺爺一手為她指成的親家。
雖說元壁山常年無收,家家都食不果腹,可王家住在山口,時不時能在縣城做些小生意,家境已好上太多。
所以她才能憑著這婚約,讓王家接濟。
又是走了約莫三裏路,錢銀釵看見了相約在歪脖子樹下的王澤西。
他依舊是白白淨淨的,一點也不像她。
錢銀釵低頭朝身上望了望,一件素藍色的粗布衫,洗的很幹淨卻還遮不住的破舊感。
卻已經是家裏能拿出的最好的衣服了。
她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揪著衣衫兩側握緊,扭捏的搓著:她不想來,可是,她沒有選擇。
錢銀釵上前走了兩步,張了張口,半晌才輕輕啞著嗓子道:“澤……澤西哥哥。”
王澤西聞聲回頭,眼神毫不掩飾的在她身上上下掃著,厭惡的神色在他眉間毫不掩飾的蹙起,開口道:“倒黴鬼!”
她聞聲一顫,卻不敢說什麼。
王澤西唇角不屑一咧:“你說我們王家是不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啊?怎就攤上你們錢家這些個窮鬼!”
這話駭的錢銀釵將肩頭越縮越低,口中支支吾吾含糊著卻不敢說些什麼。
她真的怕,怕他不把手中的粗糧給她,那樣他們家可能真的會餓死。
但很快,錢銀釵就聽到王澤西說出她最怕的那件事:“退婚,我要跟你退婚!我再也不想看見你這倒黴鬼!”
錢銀釵隻覺腦中“嗡”的一聲,竟慌的上前抓住王澤西的手,慌亂不已。
“不退,不退,不要退婚……不要退婚好不好……”
她的聲音顫抖,已是聲淚俱下。
可王澤西哪裏會讓錢銀釵抓著他的手?
怒意上來,他大手一揚,竟是將錢銀釵甩了出去。
錢銀釵瘦小的身子向後仰倒,好巧不巧的,後腦勺就正好磕在地表尖銳的石頭上。
手中的麻袋口散開,碎米粒揚了她一臉。
就是這麼一下,錢銀釵腦中“嗡”的一聲,這身子已換了靈魂。
錢銀釵緩緩起身,隻覺腦子發蒙。
方才她還在最熟悉的花房之中澆花,不知怎的就睡著了,頭不受控製的栽進了水盆裏。
一激靈醒了,眼前之景卻是變了。
麵前不再是那些熟悉無比的花草,而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子。
這男子一介灰色布衣,墨發由粗布條束著,淡眉,下掛眼。
約莫就是相書上形容的那種淒苦麵相,一生怕是沒什麼大成就。
錢銀釵打量著麵前的男子,腦中正思索,便又聽聞他道:“我告訴你倒黴鬼,你別給我裝,不就是摔了一下嗎,別裝的跟如何了一樣!我要跟你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