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時間被安排 演一場意外 你悄然走開(1 / 2)

【花淙】

這個小城從我有記憶開始,就像永遠都是灰蒙蒙的模樣。爸爸媽媽口中的晴空如洗和流水淙淙,我怎麼聽都覺得是童話。每當我表示不信的時候,爸爸總是斬截地來一句:“當然是真的。我和你媽媽約會的時候,總聽得到那淙淙的水聲,那時候我就跟你媽說,咱們以後要是有女兒,就叫淙淙……”媽媽總會推他一把,嗔道:“老不正經!”臉上還會隱約現出做姑娘時的嬌羞,接著對我名字的來源給出一個更為文藝的解釋,“叫你淙淙,是因為人們總說女人如花,女人如水。女人應該有自己的聲音,但也不必太過強勢,像淙淙的水聲就是恰好的……”然後爸爸會不耐煩地打斷:“又開始舞文弄墨了,淙淙小,哪裏聽得懂你說什麼!”可是我卻深深記得,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濃深的笑意。

這樣溫暖可愛的場景,戛然而止在十九歲那一年。爸爸住院了,檢查的結果,竟是癌症晚期。聽到結果的時候,除了媽媽軟下去的身子帶動著我下墜,我瞬間想到的,竟是小城灰蒙蒙的天空和爸爸工廠裏直指蒼天的大煙囪。

【任冉】

第一次見到花淙的時候,是一個夏天的晚上。那個晚上其實很尋常,可我就是怎樣都忘不了,那空曠無比的街道,那呼嘯而過的汽車,那高溫之下的冰冷,和她略略受驚的眼睛。

那天晚上本來就是約了幾個弟兄喝酒吃飯,大概快十點的樣子,大家酒足飯飽,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雖然是夏夜,街上的人也稀疏了,畢竟是一座小城,沒有太多的燈紅酒綠。就在這時,尖銳的聲音劃破安靜的空氣,好像是從前一個街口傳過來的,急刹車的聲響。我們幾個互相看了看,朝那邊跑過去。

路燈總是像馬上就會滅掉一樣,奄奄一息的亮度,所以我剛開始並沒有看清她們的模樣,隻辨出是兩個女人,一個半躺在地上,似乎傷到了腿,另一個在旁邊攙扶著,努力想幫她站起來。再走近一些,我就聽見了她略帶哭腔、卻沒有太多驚慌失措的聲音:“媽媽,你試試看能站起來嗎?”

幾秒鍾之後,我看見了她們的臉。多年之後,我仍然確定的是,花淙的眼淚,是在看見我之後,才掉下來的,那麼信任的、毫無保留的眼淚。在那個瞬間我覺得,她當我是救星。隻有救星出現的時候,才能崩塌了所有偽裝的堅強。

我們幫著花淙把她的母親送到醫院,醫生看過沒什麼大事,我們又把她們送到家門口。阿姨千恩萬謝十分熱情,還把我們讓到家裏,請煙讓茶,叔叔也來說些感謝的話,隻有花淙板著麵孔冷眼旁觀,一言不發。當著她的父母,我不敢跟她多說,直到走的時候,阿姨讓她送我們出門,在門口我才逮住敢跟她說話的機會,說的還是“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啥呢”。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竟不客氣地衝出一句“你知道我叫什麼有什麼用”。我被她嗆得一窒,還從來沒有人這樣跟我說過話呢。沉默了一兩分鍾,我才又說了一句“哦。那我們走了,你早點休息吧,後會有期”。結果,結果,結果,她竟然又嗆了一句“沒有期了”。這件事情,主要是我和花淙最後的這段對白,成了弟兄們拿來笑話我的最好實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