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老九(十七)(2 / 2)

孫陸和梅九一起大笑。杜四道:“靠,你們兩個真是不一般啊,整個兒掉錢眼裏了。我剛還想叫大哥別帶壞小孩,結果你倒比他還壞啊!”

孫陸道:“生意上的事,老大你可不如我們精明啦。”

杜四輕輕一笑:“可我隻知道一件事就夠了。”那兩個一起問:“什麼?”杜四道:“經此一事,我這九弟必定天下揚名!”

事實果然如杜四所講。經此一事,十個結拜弟兄中的梅花老九梅九,果然聞名於天下。

崽兒的記性向來很好,自從五歲以後發生的每件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當然,這也是因為五歲那年,發生了一件改變他命運的大事。

從小,崽兒就知道自己和一般孩子不同。他的手生下來就是殘疾的——左手緊緊握住張不開,像個幹核桃;右手雖然可以活動自如,五個指頭卻痙攣變形得像隨意長出來的幹樹枝,讓人看著害怕。他整個人也是又黃又瘦、布滿皺紋,活脫脫一隻小猴子。

娘的性格很懦弱,她隻對一件事說不。那就是每當有人看到崽兒,都會驚問:“這是哪裏來的小猴子?”娘就會先狠狠瞪人家一眼,再說:“瞎說啥?那是我的小伢子!”

從出生起,爹就再沒給過娘好臉色看。那時,崽兒還不懂美醜這回事,隻知道爹爹不喜歡他,也不喜歡娘,經常打他們。所以他從小就學會用變形的右手幫娘做一點家務。殘疾讓這個小小的孩子倔強又敏感。

那一年,他隻有五歲。爹爹賭博輸了三十兩銀子,娘說那是賣了他們的房子也不可能賠得出的數目,全家頓時陷入一片愁雲。

三天後,幾個大漢闖到他家裏,四下打量了一下家徒四壁的破屋子,沒說什麼便開始卷袖子。這個卷袖子的動作崽兒很熟悉。爹爹隻要一卷袖子,巴掌就會落到他們娘倆身上。所以他立刻從角落裏衝出來,習慣性地擋在娘身前。

一個大漢突然叫:“哪裏來的猴子?”娘立刻接口:“那是我伢子!”於是噩夢開始了。

那大漢盯著崽兒看了看,對旁邊一個人道:“舞雜耍的小飛天不是說他們場子正要物色個這樣的怪娃子嗎?你看這個……怕能值五十兩。”後來的事,崽兒聽不明白。他先是看到那幾個大個子和爹嘀咕了一陣,然後就走了,接著爹又把娘叫過去,不知道嘟囔些什麼,娘就回來抱住他,一直哭。

他很奇怪,問娘:“那些人不是走了嗎?他們不會打我們了。娘別哭了。”可是娘卻哭得更厲害了。

第二天一早,那卷袖子的大漢們又來了,說要帶崽兒上街。從來沒有上過街的崽兒簡直太高興了!

到了城裏,那大漢把他帶到一個包著白頭巾的人麵前,“白頭巾”看著他道:“不好不好,這娃子就是吃得不好,隻怕養養就脫了相。那我隨便找個男娃娃就得了,何必花那麼多錢買他?”那大漢便抓起崽兒的手,遞給那“白頭巾”看。崽兒痙攣但是能活動的右手終於引起了“白頭巾”的興趣。他抓住崽兒的手捏了捏,疼得崽兒大聲哭叫。

“嗯,這個還有點意思。再讓他住個筒子,怕就不會長高了。行,拿錢去吧。”

帶著崽兒上街的大漢一臉媚笑:“還是飛哥爽快!”

以後的幾天,崽兒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戴白頭巾的小飛天每天教他學猴子的各種動作,還給他喝一種會令全身長長毛的藥水。最難受的是,晚上強迫讓他擠在一個小小的桶子裏睡覺。那桶子太小了,每天都是小飛天把他疊著身子硬塞進去的。幾天下來,崽兒的關節處就開始往外滲血。

雖然隻有五歲,但是崽兒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跑。所以,當雜耍團準備離開揚州,停下來過城門的時候,崽兒突然貓起腰向街道猛跑。

他穿街過巷地盡往人群裏鑽,這是從小在爹爹巴掌底下練出來的本能。後麵跟著一群人喊打喊殺地追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