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方失去的城。
它曾擁有自由,歡笑,吵鬧,碧海月明;
它曾聚集詩酒,年華,對弈,山河妖嬈;
它曾聽聞茶香,琴弦,清婉,歲月靜好;
然後,畫麵碎裂,無邊無際的哭喊被廝殺聲吞沒。
虐殺、無助、絕望、乞求、背叛、無言……然而,一切的一切,也隻能被鮮紅的顏色所終結……
“啊——!”驀然,一聲尖叫結束了這一切的陰霾。
身著素綠色衣裳的少女從地上驚坐而起,她四周漫天的櫻花瓣散落在空中,順著山穀中柔和的風打著旋飄向遠方,迷離的顏色,倒是一幅絕色美麗的畫麵。
俞翾像是感到不真實一樣呆望著周圍好久,眼神由最初的渙散,逐漸變得清明;動了動手指,碰觸到了那個熟悉的布袋,確認了周圍美好的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存在後,她不禁無奈地撫了撫額頭:
啊啊,又是這個夢……
話說回來,這是自己第幾次在外出的時候睡著了?!
真是……耽誤時間呐!
從地上站起來,伸出手撲掉剛剛睡著時停落在身上的一層厚厚的花瓣,俞翾望望前方開得正絢爛的櫻花林,正巧望見了一堆粉色之中一閃而過的黃色。
額…………黃色?
剛睡醒的大腦還有點兒遲鈍,俞翾一雙甚是迷茫的眼睛迷茫地望著前方好半天,迷茫地轉了一下腦袋,難得不再迷茫地醒悟了過來。
小……白……
果然!小白這家夥,又趁自己睡著的時候出去玩了吧?!
它還能不能長點記性?!
“小——白——!!!!!”不是她不想像她雪姐姐蓉姐姐那樣優雅高貴,隻是小白這家夥,怎麼這麼不讓她省心呢?!
下次!下次!下次它要是再跑到幻海去!她絕對不會去救它了!
殊不知,不遠處正和一片櫻花瓣糾纏得不死不休天昏地暗呲牙咧嘴的黃色的小身影被這吼聲震了一震,嚇在了原地半天沒敢動腳窩。
“啊欠——!”
正打算再撿起些花瓣回去,卻被突如其來的一股冷風驚得打了個噴嚏,俞翾抬頭望望天空,原本晴朗的藍天不知何時竟多了些烏雲的點綴,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小白————小白————回去了————”
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山穀中,繼而,剛剛在她眼前一閃而過消失的黃色小身影便閃了出來。
靈動的身子輕越過地麵上一個個阻礙,翠綠色的眼睛裏映出的是它所依戀的身影。
“嘛,真拿你沒辦法,快上來吧。”俞翾蹲下身子,那隻名為小白的狐鬆鼠就這樣乖巧的順著少女的手臂爬上了她的肩頭,親昵的蹭著她的臉頰,到頗像是在討好。
是的,小白不是狐狸,不是狼,不是什麼神獸,更不是什麼其他的動物,隻是少女在雪天裏撿回來的一隻黃白相間的狐鬆鼠,非常普通普通至極無任何異能的狐鬆鼠。
俞翾無奈地抬起手摸了摸小白那柔軟的黃毛,語氣裏夾雜了微微的警告:“小白,以後呢,你要是再到處亂跑,尤其是!再跑到幻海的話!我就真的不會去救你!”
似是感覺到了小主人的怒氣,小家夥耷拉下了腦袋,滿腹委屈。
上次不過是一時貪玩而已啊,就在幻海多逗留了一會,然後呢,就看見一簇特別漂亮的花叢。隻不過咬折了一支想帶回去給小主人啊,就不知道怎麼招惹上火螭了。火螭也是真不夠意思,為了一枝花就要殺它滅口啊!
然後,小主人就奇跡般的趕到了;
再然後,小主人為了救它就和火螭打起來了;
再再然後,火螭消氣了,它也被救下來了,隻是小主人跌跌撞撞把它帶回屋子後整整在床上躺了兩個星期沒能恢複身體……
總之啊,自從那次事件以後,它是再也不敢到幻海去了。
感覺到肩上的小家夥明顯安靜了下來,少女偏過頭想看看怎麼了,結果入眼的便是一張擁有極度委屈感的……鬆鼠臉。
這家夥……鬧別扭呢?
“好啦好啦,咱們回去吧。”真是拿它沒辦法了,這個家夥一到這種時候就知道裝可憐,弄得自己也是無可奈何。但是,俞翾不決定選擇妥協,將裝滿花瓣的布袋係在腰間,邁步往回走,“今晚吃什麼呢?……啊對了,上次雪姐姐帶來的糕點還有呢,丁胖子這次還挺夠意思……啊對了,鬆果剩的不多了,今天給你減量!”
肩上的那隻炸毛了:“吱——!”
意思是:什麼量少,你是在變相懲罰我是吧是吧是吧?!
俞翾眯著眼瞥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開口:“再減。”
“吱——。”
意思是:別介,我錯了還不行麼……
語氣弱了?很好。
俞翾揚眉。
和小白在一起的時間多了,怎麼對付它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隻是鬱悶了肩上的那隻,回到木屋的一路上都無精打采的。
不遠的暗處,似乎有著隱隱的暗流潛動。
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就好像白天為什麼永遠也不懂夜的傷悲那樣神秘。
命運的繩索就此牢牢地栓緊,緊緊地扼住喉嚨,悄無聲息的控製了一切。
水岸蔥鬱蒼茫的翠綠中,一襲豔麗斑斕的赤紅在清冷的日光下綻放了開來。女人的身姿妖嬈,身上的紅衣像黑夜裏燃燒的火焰,跳動,明媚,卻帶著一種潛在的憂鬱與傷感,高高在上,美豔到仿若可執掌世間卻不可受到一點點的褻瀆。
在她的前方,蛻皮完畢的赤練王蛇吐著鮮紅如血的信子,擺動著妖嬈的腰肢離開了被遺棄在水草中的舊衣,像是重生般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與舒適。
一人,一蛇,沒有不和諧。
反而,讓人有種願屏息而觀的美好。
一隻白羽破空襲來,帶著挑釁,勢要劃破這種靜謐的氣息。
似是有所察覺,女子轉身,後仰,展臂,每一個動作都極其地優雅。她是天生的貴者,有著骨子裏早已形成的驕傲。
白衣飄然,好似凜凜盛開的高嶺之花,熏染著火焰顏色的孤獨,同時,也宣告著自己的領地。
少年一如既往的抱臂立於樹枝上,鳳眼斜長,眼梢微吊。
“現在可不是蛇蛻皮的時節。”
“人世間的任何事都不是按照自己常規的路線一如既往走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