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舞(十七)(2 / 2)

布天雷覺得身畔花奴兒的身子簌簌發抖,側頭看去,見她臉色雪白,似乎是怕得很。當下在花奴兒耳邊低聲道:“他在這裏,今日決計不能得手,咱們撤吧。”

花奴兒不答,眼睛一眨不眨望著上官清遠。

上官清遠憑窗眺月,微皺雙眉,若有所思。約有一盞茶的工夫,他低聲吟道:“寶劍贈壯士,美玉送佳人。”然後拂袖走到案邊,拿起一管狼毫,開始凝神寫字。

花奴兒身子巨震,如遭雷擊。她突然一咬嘴唇,從屋簷跳了下去,悄無聲息地落在上官清遠的窗邊,然後一個細胸巧翻雲,進到房內。窗戶隨後關上。

花奴兒這幾下動作快如電光石火,令布天雷猝不及防。他欠起身,飛快拔出刀來。卻聽見嗖的一聲,一隻黃色的紙蝴蝶衝天而起,然後冉冉飄飛到他的身邊。

布天雷僵在微風裏,月光下。

他伸手接住那隻紙蝶,手不住發抖,帶動蝶翅顫動,顯得紙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飛。

刀光一閃而過,紙蝶化作萬點飛屑。刀是在鎮上鐵匠鋪新打的青罡刀,映著月華,刀身雪亮。

布天雷退到一棵垂柳上,遠遠眺望著那間房子後窗上映出的昏黃燭光。他知道自己已無需再做花奴兒的接應,但咬了幾次牙關,終不能橫下心腸決絕離去。他的臉色蒼白,心中空落無物,身子半邊冰涼,半邊火熱。

夜風和煦,帶來了遠處梨花的芬芳,柳枝輕輕拂動他的頭發。布天雷鼻子有點酸,眼前一片模糊,隻覺天地之間,萬物悠悠,人於塵世之間,委實無趣得很。布天雷情竇初開,乍遇癡情男兒最傷心之事,一時之間,自傷自憐,方寸盡亂,竟渾不知身在何處。

不知過了多久,月亮滑過柳梢,屋頂上人影一閃,一個黑影飛快掠過來。布天雷知道是花奴兒,急忙拭了拭眼角,將砍在樹幹上的刀飛快取下,收到鞘中,一探臂膀,抓住她的手,將她接應過來。

月光之下,花奴兒的麵龐紅撲撲的,如春花綻放,眼角眉梢歡喜無限。她低聲對布天雷嗔道:“你怎麼還沒有走?”

布天雷心中酸澀,沒有說話。二人回去,一路都是無語。

當夜,布天雷輾轉反側,患得患失,一夜難以入眠。卓若水和他抵足而眠,聽到他睡若翻餅,長籲短歎,問他卻又不說,不禁暗暗歎息。他與自己心境相照,知道天下失意之人都是一般懷抱。迷亂之際,卓若水腦海裏也泛起一個清秀的身影。

到天光初亮時分,布天雷聽到隔壁花奴兒的房門吱的一聲輕響,急忙翻身起來,覺得頭疼欲裂,但還是勉力出門,悄悄跟隨她出來。花奴兒出了門,沒有向東,卻是向南順著官道而行。

布天雷見花奴兒背著包裹,知道她是不辭而別,心裏很是酸楚。他咬了咬牙,真想調頭回去,可是數日來的相偕相守,這份情意哪裏割舍得下?他猶豫片刻,還是躲躲閃閃、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