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將頭上的花環取下,待要拋在地上,想到是那少女親手所編,心裏一軟,實在舍不得,便將那個花環連同羅衫一同放進包裹裏。他回頭望著桃林,知道那少女必定已然離去。看桃花還在,思伊人已遠,布天雷不禁悵然若失。

中午時分,布天雷趕到了保定府。保定府是個古城,極為繁華。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兩旁店鋪林立,百業興旺。布天雷看到這麼多人,一時眼睛發花,東張西望,說不出的興奮和新鮮。奔波了半日,他覺得肚中饑餓,在一個小攤前買了兩張熱氣騰騰的驢肉炊餅和一大串芝麻糖,左手拿餅,右手持糖,邊走邊吃,痛快淋漓。

突然間,街上行人一陣騷亂,幾匹高頭大馬自東而來,這些馬都是蒙古馬,極為雄駿。馬上坐著幾個大漢,腰間各挎刀劍,個個橫眉立目。這幾匹馬通過鬧市,本應按轡徐行,但幾人竟放鬆韁繩,縱橫踢踏而來。有的小攤被馬蹄踩翻,東西撒了一地,有行人躲得慢的,那些人抬手就是一馬鞭,口中粗言穢語。有一個大漢見到街邊鋪板上陳列的綢緞,欠身一把擄去了好幾匹,橫在馬鞍上招搖而行,分文不予,神態極為蠻橫。

布天雷讓到一邊,待這一行人過去,問攤邊一位老頭:“老伯,這些是什麼人?怎的如此蠻橫無禮?”

那老頭見布天雷一口外鄉口音,瞅瞅四周,低聲道:“都是臥虎幫的好漢們。唉,這些人哪裏是什麼名門正派,簡直就是強盜!”

布天雷問:“官府就不管麼?”

那老頭苦笑道:“官府?官府見了他們就像孫子見了爺爺,屁都不敢放一個。前任衙門裏有個管提轄,在街上嗬斥了他們兩句,青天白日裏就給這些人殺死在當街裏。在保定府,誰還敢說半個不字?唉,世道難測,世道難測呀。”

布天雷皺起眉頭,看著那些人走遠,胸中孤憤油然而生。

走不多時,炊餅糖串吃得幹幹淨淨。布天雷拍拍肚子,覺得意猶未盡,看到路邊有一酒樓,招牌上寫著“得月齋”三個字,陣陣香味撲鼻而來,不禁食欲大動,邁步走上樓去。

上了二樓,選了一個靠樓梯的位子坐下。店小二斟上茶來,問他要什麼酒菜。布天雷搖手道:“我不要酒菜,來一斤包子就行啦。”

店小二是個瘦削漢子,上下打量布天雷,臉上登時露出鄙夷的神色,怪聲怪調說道:“大爺,想吃包子麼?吃包子您得去望湖春呀?到我們得月齋,那就得吃酒席,我們這兒可不賣包子。”

布天雷腰間就揣著五兩銀子,哪裏敢吃酒席?登時大窘,急忙起身,說:“對不住,對不住。”提起包裹就要下樓。

突然窗邊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且住!春日融融,和風習習,這位兄台,相煩共飲幾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