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五班,化學課。

昨晚通宵看武俠小說的楊小偉蔫蔫地手托腮,盡量用誠懇的表情望著講台上做演示實驗的化學老師。化學老師叫肖季本,嘴邊長了一圈小胡子,脾氣很暴躁,皮膚緊繃得像注射了過量玻尿酸,因此年齡成謎。他一眼掃過全班同學,除了那些睡覺的、發呆的、發短信的,真正在聽課的不及四分之一。他瞄了一眼酒精燈,迅速點燃它。

這是全篇的關鍵點,所以我們不妨用另一個視角再回顧一遍。楊小偉同學在那時那刻剛剛好打了個噴嚏,雙眼猛地一閉一睜,就看見肖季本把手在酒精燈邊上一攏,藍火苗一下子躥起來。而關鍵是,他沒有用任何點火設備。

楊小偉立刻睡意全無。一個昏昏欲睡的人在適當的時刻打了一個噴嚏,恰好在點火的時候睜大了眼睛,而且絲毫不懷疑是自己看錯了,這是個小概率事件,以致於當楊小偉和肖季本的關係更近一步之後,再提起這件事,不得不感歎這就是緣分啊。

楊小偉化學很爛,但這節課破天荒聽得很精神,雖然什麼也沒聽進去,“精神”就隻是一條更新後的狀態。他腦海裏一遍又一遍回放——肖季本瀟灑利落地揮出掌刀,掌心一團藍瑩瑩,輕輕擦過燈芯,火舌就吐出來了。當然這一段大多是楊小偉的想象,對於一個500度近視且眼角帶屎的人來說,要看清楚那團掌心藍瑩瑩似乎稍嫌困難了點。但是“火焰掌”三個字在他腦子裏高速旋轉,最後幾乎要從眼眶裏衝出來了。

“真的是火焰掌啊!”楊小偉擦了一把口水。

放學後楊小偉好不容易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兒找到了肖季本,他正坐在角落裏解決一份雞腿飯。在楊小偉看來,平時這位異常無趣的化學老師突然變得連吃飯的節奏姿勢都架勢十足。楊小偉快走到他身邊時,肖季本正端著碗要喝湯,也許是溫度讓他皺了一下眉頭,當然也有可能是味道太淡,最近一段時間,那些原本齁死人的菜開始不怎麼放鹽了,原因大家都懂的。

肖季本雙手緊緊地捧著湯碗,肩膀微微向上聳動,約摸過了半分鍾,才仰脖子把湯喝了下去。楊小偉在一邊看得心潮澎湃,他自動把肖季本剛剛的動作當成是加熱行為,不由感歎火焰掌實在是實用與拉風並存啊!對於楊小偉這麼一個滿腦子不切實際幻想的憊懶人物,由於性別的限製,很難希望有人架著七彩祥雲為他而來的套路,但他骨子裏著實隱藏著英雄主義熱血。

而實際情況是,喝完一碗沒味兒的海帶湯的肖季本轉頭看見兩眼發光的楊小偉,不自覺地摸了一下錢包,心想這個學生該不是沒錢吃飯了吧。

楊小偉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肖季本的手,語調又誠懇又激動:“肖老師,你教教我吧!”

肖季本有點莫名其妙,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一次測驗好像馬上要到了,他明白大意地點點頭:“回去好好複習啊,有什麼不懂盡管來問我。”

楊小偉激動地渾身顫抖:“老師你真的會教我火焰掌?今天那個酒精燈怎麼點的?剛剛你是在給湯加熱吧?是吧是吧?”

肖季本的眉毛皺到一起,表情像一個“囧”字。他幹巴巴笑了一聲讓楊小偉放開自己的手,一本正經地說:“楊同學你想象力太豐富了!火焰掌……你該不會是覺得我一雙手是隻打火機,可以用來點燈吧?”

“還可以是……微波爐。”楊小偉弱弱地指了一下空了的湯碗。

“同學,你化學學得不好是為師的錯啊!”肖季本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站起來往外走,楊小偉立刻緊緊地跟上。

“水為什麼可以滅火?”肖季本問。

“八字相克!”楊小偉抬頭挺胸。

“我問你,燃燒的定義是什麼?”肖季本咬牙再問。

“火焰!”楊小偉握拳。

“是可燃物跟助燃物在達到燃點後發生的劇烈反應,三要素缺一不可!”肖季本恨不得給他一個爆栗:“你說我會什麼火焰掌,那我問你,那個什麼掌的可燃物助燃物分別是什麼?”

楊小偉同學的智商開始漿糊,全靠熱情與厚臉皮支撐:“手掌和……那團藍瑩瑩的。”

肖季本覺得自己要暴走了,他不是一個很耐心的老師,要不然也不會永遠隻教高一了:“助燃劑勉強可以說是氧氣,但是沒有可燃劑!所以你的推論不正確,手掌怎麼會憑空冒火出來呢!冒火的是燒豬蹄去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