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嫣同那兀良合真雖相處日子有限,到底是生死下建立的情誼,不比一般,故以兄妹稱呼,喊出來也並不難為情,對著這梁俊欽,叫一聲哥哥,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無奈畢竟他為自己看過傷病,婉拒也不好,隻能捏了衣角,脆聲輕喚了一句:“哥哥。”哪裏又料到這輩子一下竟是多了兩名兄長。
梁俊欽趕往彭城的一路勞累霎時消盡,接了口爽利回應:“好妹妹,好妹妹。”
二人在巷中聊了幾回,崔嫣到底好奇,又是問了下去,方知梁俊欽去官大半緣故,全因現今京中朝政紛亂有幹係,聯至近日彭城中戒嚴一事,才曉得現下社稷,果然是有些風雲起湧的徵狀,總歸剛剛認了這名哥哥,也不好白白浪費這待遇,牙關一緊一弛,問道:“哥哥可曉得……我家的老爺,如今在不在京城?”
梁俊欽早便曉得她要問那甄世萬的事。
尚一幹人皆在京城寧王府,在兀良合真之前,他即已察覺出不妥,聯想那日靖安寺中相處場景,愈發篤定,隻並不做聲,自己並非這丫頭的哪個,又深曉這寧王與寧王妃分明有撮合之意,隻能眼睜睜瞧著甄世萬帶著她離了京。
非也……就連眼睜睜都是沒有的。那甄世萬臨行前非但不曾有通知一聲的意思,連最末一次換敷的藥皆是派了小僮來拿,免了自己親去王府的借口,那小僮告訴自己左侍郎後兩日出發,可兩人卻是次日便離開王府,生生叫他錯過了一日。那兀良合真恐怕尚有機會予崔嫣送行話別,自己卻是失了那一次最後相見的機會。
梁俊欽當日跑去王府,惟見人去樓空,縱不用腦袋想,也曉得那甄世萬得知成功撇了自己,是如何心內藏奸,滿臉得意,大搖大擺地帶了崔嫣離開。
勝之不武,宵小手段,這是何等的可恨又可惡。
奈何自己並不似那兀良合真豁然。年歲也不算小了,既是難得遇著個心儀女郎,哪有就此鬆脫?這回罷持官場,雖也是厭棄朝務,到底也不能不說不是為了這丫頭,否則天地之大,哪裏去不得,偏要來這彭城。
那人既不在此,若想抹黑,也未嚐不可,偏梁俊欽又是個生來傲骨的人,脾性同那嗜潔的習慣一般,甄世萬耍詭,自己卻不甘雷同於他,更是不願叫麵前這丫頭難過,便也隻老實應道:“甄大人半年前回了京城,後不出月餘,聽聞是領了軍令去往營地督整部隊,我離開時,尚未聽到回京的消息。”
崔嫣本是一隻手握了胸口前,聽了頹然落下,滿腔失望。梁俊欽自來了彭城,也是聽聞過那甄廷暉本與她由甄夫人送做堆的風言,如今看她臉色,提了膽量,卻是低了聲音:
“男兒多得很,何必非要在那對姓甄的父子之間糾纏,妹妹……何不再考慮下別人?”
崔嫣正是鬱結,根本就不曾將梁俊欽的話聽得明白,尚浸在自個兒的思緒當中,隻順口呆問:“考慮哪個。”
梁俊欽喉結一滾,迫近了兩寸,將她手捉起來,幹脆利落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如今你麵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一名!”又覺那手實在是冰得像鐵,幹脆手一包,窩卷於掌心。
崔嫣驚得幾乎一跳,忙是要縮回來,又是變回了稱呼:“大人太無禮了!”
梁俊欽雖已是二旬開外的人,卻因著性子緣故,尚是個童男處子,也從沒有與哪個女子有過情事。從來幹柴不燃即好,一點著便蔓延洶洶,此刻全憑一股勁頭,攥得恁緊,死活不放,反是賭上了一口氣兒似的。
崔嫣奪不回手來,兩人隻同拔河一般,你拉我拽了半會兒。末了,見他臉色漲得通紅,反倒褪去心氣,鬆了腕子,由他捏了半晌,哭笑不得:“大人握得夠了沒,妹妹的手都被你捏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