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章(1 / 2)

蘇鑒淳見諸人一一退散,唯留自己一人與甄世萬相對,偏這大人隻眼角一撇,

盯著自己,半天不語,氣氛極是詭異,到底還是先沉不住性,略是考慮,抬起頭,拱手敬道:“是晚生一時魯莽,說了幾句重話,甄少爺直人快語,受不得氣,方才鬧出這番笑話,大人若然要怪,便來追究晚生的責任罷。”

甄世萬見他口聲說自己的不是,將錯攬到自己身上,話裏行間分明卻又是在嘲諷甄廷暉衝動,倒也不生氣,反倒愈是將他上下左右,好好打量一通。

這個便是她的未婚夫婿。這模樣與談吐,在青年人當中,倒也不是個太差的人物,偏偏失了運道,又偏偏因著她,隻好叫他從今後繼續倒黴。想來不覺輕聲道:“乳臭未幹,卻以為事事比人看得透,真是妄自尊大。”

蘇鑒淳未聽明白,萬分疑惑,啊了一聲,細細琢磨一番,還是不明所以,客氣問道:“大人這可是在說晚生?”

甄世萬反問:“這裏難道還有別人?”

蘇鑒淳茫惑:“恕晚生愚鈍,實不解大人為何對晚生論此勾畫。”

甄世萬嗤道:“果然愚鈍。”

蘇鑒淳到底升了幾分心氣,潑出兩分膽色,揣著明白裝糊塗,諷道:“晚生年紀確實尚不足,慧眼明心也不及長者,故甄少爺方才說的那些將晚生未婚妻納入甄門的話,也是聽不大明白,可否由大人替晚生解釋困惑。”

這一回馬槍本欲抹淡一些這侍郎的傲,誰想甄世萬卻是眉峰一躬,筆直無拐,宛如恰恰抓到他話中弊項:“說你愚鈍,你還真是舍不得不領這情?我家少爺講得那樣清楚,你竟還聽不懂?你年紀輕輕,耽於男歡女愛,流連兒女私情隻會誤了自己,待時日一至,就在邊關好好去大幹一場,奔一奔前途罷。”

蘇鑒淳經他一堵,啞口難言,胸有氣怒偏又出不得,一聽他提及邊關二字,為著前途到底容了下來,恭敬有加,垂頸抱手,語氣百般寬緩:“日後就有勞大人關照了,若得大人仕途青睞,晚生必定馬首是瞻,鞠躬盡瘁。至於公子剛剛那一番話……他說什麼便是什麼了,晚生謹遵後執,決無異議。”

甄世萬聽他無半點猶豫地將崔嫣視為交易之梯,私忖我看中的寶貝,你卻視作陋帚,不由須眉一揚,猛力拍打他肩,朗道:“你雖腦子愚鈍,倒是識時務的,自然會關照你。”

蘇鑒淳聽了這話哭笑不得,但得了這承諾,心頭暗喜,還哪裏管得著失了名未婚妻,又是俯拜幾回。

正是說話之間,院落拱門後聲音一響,一抹湘裙邊角半露出來。遙遙一瞟,甄世萬已知是誰,再不願費辰光同這小子耗,隻揮手支走麵前人,撩了袍大步跨過拱門,轉彎趕上,一把抓了那偷聽小賊的臂,拉近身來。

崔嫣與甄廷暉行到一半,揣了奇思怪念,想甄世萬與蘇鑒淳單獨私下見麵,也不曉得要說些什麼,叫甄廷暉先過去,一人則調轉回頭,聽得甄世萬開口便句句刁難,字字戲謔,一改往日淡穩,麵色宛如泥塑的金剛,雷打不動,蘇鑒淳天生一張小白臉直直被迫得黑紅交加,一時忍不住好笑,竟驚動了裏頭人,忙是轉身提了裙子角,收不住笑意地小跑而去,直到被他抓個現形,又捏了性子,屏了鼻目,不動聲色地掙去胳膊。

甄世萬見她雖待自己有些距離,總歸是有了點開懷之意,比頭幾日強得多,忍不住抬起手去刮了一下她鼻頭,陰霾了好些時日的心頭也頓時晴空萬裏。

崔嫣將他一張大手打落道:“你幹甚麼。”

甄世萬卻又是揚起手,飛快於她鼻尖再是一蹭一摸,輕笑道:“像個小花貓一樣,臉都髒了。”

她身心一動,心頭說不上甚麼滋味。他趁她稍卸了防備,攏近低頭,聲音柔得似是碾過幾道:“累不累?累了就在後邊園亭歇息。”

崔嫣嗤道:“哪裏敢,若是被旁人看到,還以為小奴隨了家主出來踏青野遊哩。”

甄世萬笑笑:“來後麵伺候我,別人就不會說你偷懶了,一回事。”

他純粹說得無心,她卻聽得有些多慮了,隻偏過腦袋,隱隱卻是粉了大半張臉。

甄世萬沒曾察覺她腦袋瓜子內的想法,見她不言不動,又是逼近兩寸,語氣閑淡:“你那未婚夫……。”

她轉過頭,盯了他,再不躲避,頭一次聽他在自己麵前談起蘇鑒淳,多少是有些奇異。他趁她抬頭,手指一曲,將她下巴勾了半邊,拇指一緊,將那尖頜細嫩捏於手間:“倒勉強看得入眼,隻是遠配不起你。”

崔嫣見他逼得甚近,一雙目深得像汪潭直直凝了自己,又是帶了絲毫淡笑,略牽了周邊細紋,這神色,一如與他最最甜蜜的辰光,如今算來,也不曉得多久不曾跟他好好這樣相視對處,恐怕自己服了軟,猶是帶了三分涼意,不緊不慢應道:“他配不起,難道你又配得起?”漸而狠心拍去他手,甩開頰,轉身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