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前多日子,太子在皇宮內苑練習騎乘時,不慎墮馬,摔傷了踝骨。太醫院禦醫廖佛德負責診治,因久治不愈,時間拖得久了,腿上落了難斷根的毛病,被宮中太監揭發說是醫者心懷叵測,用藥有異。這個罪責披頭蓋臉下去還得了,鄭皇後死活不依,皇帝下旨追查。
那廖佛德乃錢貴妃待產時的保胎專士,常有走動往來,錢貴妃產後也是由他專人負責調養。胞妹生養龍裔之事之於錢家至關緊要,錢鵬身為外戚男子,不便頻繁出入宮闈,時日久了,自然跟廖佛德私下接觸甚密,以便了解貴妃情形。倆人相交之事也是舉廷皆知,故刑部率先審訊錢鵬一眾交往之人,畢竟兩宮奪嫡爭寵,並非朝夕。
甄世萬自是刑訊當中最關鍵人物之一,他也並沒曾明白指證誰,隻暗示廖佛德嗜賭若狂,在外欠下不少門路的賭債,其人幾次來尚書府,自己都在錢鵬指示下陪同一道出入聚賭場所。
錢鵬在外地圈地皮、外放利貸的事跡從上到下都是知道些許的,再是不會想的人,也揣測是國舅爺以銅利脅誘,迫得廖佛德幹下謀害儲君之事,但畢竟沒倆人私相授受的證據,嘴上皆不敢隨便提。
經這一事,廖佛德深知自己斷無生路,遞上血諫,聲明此事與國舅爺全無幹係,自己也並無謀嗣之心,隻醫術不精湛,用藥不準,誤了太子鳳體,就此甘願包攬全部罪責,是夜便於詔獄內自盡。
皇帝本就戀眷貴妃母子,愛屋及烏,自然對錢氏存了私心,深曉這案子的厲害,曉得若是真正查個水落石出,錢氏一族怕一個都跑不脫,至此已決意不再深究,隻畢竟幹係太子,茲事體大,皇後那頭又是成日吵鬧不休,沒完沒了,隻得降了錢鵬一家子的職。
無奈廖佛德乃趙秉川幾十年的下屬與門生,趙秉川又是主任太醫院的長官,一時激憤,持著老臉於殿上慷慨聲辯了幾句。甄世萬當眾出列,上疏廷君,表明太醫院職責不清,趙秉川身為直屬上司與老師,卻監管不力,罪不在廖佛德之下。皇帝當日立馬以督管不當之罪罷了院使趙秉川的官職。此事令趙秉川恨甄世萬入骨。
這一樁放在尋常人家本該是平凡不過的事,落在了皇家,卻是被有心人抓作由頭,最後牽涉人命。趙秉川講得並不詳盡,本來隻為宣泄心頭怒而已,崔嫣卻是字句聽入了耳裏,心中惶惶,隻覺甄世萬若是脫離了官場,倒也未免不是件好事,他那樣愛操心的人,身陷這繁雜中,豈不是愈發的煩惱。
她也這才知道緣何梁俊欽對甄世萬態度不順,如今怕是整個太醫院都對甄世萬無甚好感吧,也意會甄世萬為何每每提及趙秉川時,麵色與語氣都頗有些異樣。
隻是聽了趙秉川這一番來去,崔嫣哪裏還敢提今日上門的目的。甄趙二人分明有不共戴天之仇,這叫趙秉川撕自個兒老臉的事,她哪裏好意思提出來。
況且,那甄夫人的病情,她早有疑慮,被甄世萬敵對之人知道,隻怕對甄家有什麼不好,隻得生生屏去了原本來意,待得趙秉川暫且消停了胸口怒氣,將幾上的茶水端起來遞上,給老太公潤了潤嗓,又說了幾句好話,拉扯到別的話上,才稍稍打消了趙秉川一些怒氣,冰色逐一消融,繼而掏出荷包內的兩小紮捆牢的牛皮紙,打開,推向麵前老醫師,又是懇請起來:“太公幫我看看這兩劑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