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裴度在另一張床上醒過來了,他扭頭對著羅子騫笑道:“羅郎……”
“裴禦史,你怎麼樣?”
“我沒事,隻是中了一箭,頭上被賊人打了一弓,隻可惜,武元衡……唉,可恨賊子,應該千刀萬剮。”
白行簡說:“羅將軍,裴禦史,聽我哥哥說,朝廷上因為這件事,反複爭論呢。”
羅子騫問:“這有什麼可爭論的?李師道派人行刺,直接向他問罪就行了,拿凶手的項上人頭,來祭奠武相國。”他說著,語氣越來越氣憤,話說急了,不由氣喘起來。
“慢來,慢來,”白行簡趕緊阻止他,“你不能用力,需要慢慢靜養。禦醫說,傷了筋骨,不可輕動。”
裴度卻是搖了搖頭,“羅郎,你想得太簡單了,治罪李師道……怕不是那麼容易,凶手跑了,那李師道怎麼會承認?他肯定會一推六二五。”
“那……緝拿凶手就是了,還爭的什麼論?”
白行簡搖頭說道:“不不不,那些朝廷上的糊塗人,大有人在,竟然還有人說,武元衡和裴度,用策不當,惹惱了別人,這才招來殺身之禍,所以,應該免了裴度的職務,來平息別人的憤怒,才能換得朝廷太平,四境無憂。”
“放屁……”羅子騫憤怒得一拍床頭,直接便想坐起來,誰知道使力一大,引起渾身一陣劇痛,而且胸口發悶,連著咳嗽了兩聲,身上難受無比,一陣頭暈目眩。
“哎呀,”白行簡趕緊扶著他躺下,“你慢點,不可用力,不可動氣,醫生反複叮囑過的,你再這樣,我不和你學說了……”
“好,我不用力了,你繼續說。”羅子騫喘了兩口氣,勉強抑製著內心的憤怒,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白行簡繼續說:“我哥和蕭免、沈傳師等人,據理力爭,反駁了那些糊塗蛋的意見,因此朝廷上吵得不可開交……”
“聖上是什麼態度?”
“聖上剛一開始,並未發表意見,後來,表明了態度,很明確,說,如果罷免了裴度,那就使奸人得逞,朝廷綱紀如何整頓?你們怕王承宗、李師道之流麼?朕隻用裴度一人,便可擊敗這兩個亂臣賊子,說得那些糊塗老臣,啞口無言,滿麵尷尬。”
羅子騫舒了口氣。
憲宗是個明白人,而且知人善任。他說得一點也不錯,隻要任用裴度,便可擊敗王承宗、李師道之流。隻可惜……他得力的左膀右臂,天下良才武元衡,再也不能為國效力了。
唉。
羅子騫想,如果自己在紫宸殿,一定會痛痛快快地駁斥那些糊塗老臣一通,罵得他們一身狼狽,麵紅耳赤。
白行簡說:“聖上還說,羅子騫、裴度,都是國之良臣良將,賊子陰毒,想去朕之肱骨,謀奪國柄,他們越是這樣,我越要重用良臣,討伐賊寇。”
“好,聖上真是賢明君主。”
羅子騫心裏這才痛快了一些。
能遇到一個明君,其實挺不容易,曆史上,細算起來,其實是“渾蛋”皇帝居多,不是昏庸,便是變態,憲宗雖然看上去病病殃殃,有氣無力,實際上既有主意,又有見地,實在是繼唐太宗之後,一個難得的明白人。
這個皇帝……真的挺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