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棋會(1 / 2)

等到風晨回返,龍弈身邊已圍了一大群人。龍弈親自與一名虎衛抬起尚未醒轉的季無路,小牧川也攙扶著龍牧天,一行人在眾多護衛中徐徐撤往洛城山山莊。街上紛亂的路人在護衛的嗬斥之下,紛紛跪伏下身來,個個體如篩糠,生怕惹到了龍主和各位官爺,那明晃晃的刀劍無眼,說不得就要了誰的性命。

可花辭樹才不管這些。他大步向著歸來的風晨走了過去,毫不理會邊上衛兵那不善的目光,徑直開口道:“風大俠辛苦了。之前風大俠說的那些要求,晚輩也已考慮過了,‘棋會’期間,但憑差遣。隻等‘棋會’一了,風大俠能抽出身來,不忘指點晚輩幾招,晚輩便不勝榮幸。”

風晨無奈地朝著龍弈的兵士們擺了擺手,環顧四周,隨手招來一名“龍隱”的留守之人,說道:“這位是花少俠,你記得將他帶去交給老薑,‘棋會’這兩日,有什麼髒活重活,但可放心交給花少俠去辦。花少俠本事高強,絕不會有負所托,你等切勿輕視了人家。”說罷,便再也不理兩人,頭也不回地追向龍弈而去,不大一會兒便從花辭樹那帶著惱怒與不甘的視線中消失了。

今日的洛城山山莊格外的熱鬧,除了提著藥箱的太醫進進出出,朝堂上的眾多大臣也一個個聞風而來。在探望了龍牧天、季無路兩人的傷勢後,風晨沒有在龍弈那裏多作逗留便退了出來。龍弈苦於應付一位位肱骨重臣的關懷備至,就連陪在他身邊的眼圈泛紅的牧蝶,他都無暇安慰,更遑論想與風晨單獨說上幾句話了。

翌日清早,薑唐就來找到了風晨。昨晚一夜追蹤,“龍隱”幾次就欲得手,奈何那巫族人馬一路之上都有人手接應。更可氣的是,那些接應之人,俱是當地一些街頭混混最近被人撮合而新結成的幫派,對巫族人的身份一概無知。僥幸抓住了兩個昨日行刺受了傷的巫族長老供奉,竟也如昨天沒能當場逃脫的那幾人一般,一個個咬破藏在牙縫裏的劇毒,自盡而亡了。

風晨聽了,隻是略微點了點頭。楚鳳歌行事向來滴水不漏,如若今日薑唐滿載而歸,他才會真個覺得意外。二人同去給龍弈彙報了情況,龍弈也沒有太大失望。如果不是這些日子風晨與“龍隱”各處奔忙,昨日行刺的也許就不止十一人,凶險程度也要翻上個幾倍。昨夜他已與安國公初步擬定了行軍戰略,發出了軍令,巫族既然敢一而再地囂狂如斯,那麼龍朝也不用客氣,直接命令龍驤、虎賁二軍互相配合、大力出擊,無需顧慮,不把巫族的人馬狠狠地打痛打乖絕不罷休。因此,今日反是他寬慰了風晨幾句。畢竟昨日一戰,巫族雖然凶猛,但怎麼看都是狗急跳牆之舉。挺過了這一劫,至少龍州內地能安定一些時日了。隻是風晨蹙起的眉頭,卻仍是遲遲不敢全部鬆開。

雖然昨夜的洛城又是實施宵禁又是全城戒嚴,不少外地來的棋手學子被嚇得心驚膽戰人人自危,但今日的“棋會”卻依舊是照常進行。龍弈領著風晨等人早早地到了白鹿棋院,與棋院的院長喬嵐共同帶領廣場上各地的諸多棋手一同朝著那副《白鹿送梅祖圖》行拜祭之禮。這幅畫乃二十幾年前龍州各地戰火平息進入治世後,由號稱“琴畫雙絕”的曲希聲曲老所作,畫中所繪正是“棋祖”梅質誤入仙人境後,被一頭白色神鹿送回人間的那一段傳說。畫成,“棋會”的慣例也漸漸一年一度地延續下來。

其實拜祭之事,龍弈本不用親自參與,隻在一旁看著即可。奈何昨日事大,搞得民心惶惶,到了夜裏甚至有人謠傳龍主在巫族行刺中重傷不治。為了安定人心,龍弈不得不如此,甚至還在“棋擂”開始前勉勵各位棋手,說了諸多“勝固欣然,敗亦可喜”之類的廢話。

說起這“棋擂”,其實不過是祭禮完畢,在棋院廣場上擺滿棋桌與棋盤,各地棋手皆可隨時切磋較量的活動。但據說在眾人與“棋祖”的注視下,不少對弈過的棋手都受益匪淺,棋力小有長進,兼且有時“棋聖”和各大棋院院長一時手癢,也會下場參與一二,誰若有幸能得他們指點,那便是天大的運氣。棋藝出眾者,有的還能得到龍主或各大王公貴族的青眼相加,那麼此後的仕途也將一片光明。如那在洛城街頭設局半年的“吳八子”,當時與白鹿棋院的棋手對弈,所求的不過也是這樣一個機會,更遑論他人。因此,每年的“棋擂”,往往是白鹿書院最熱鬧的時候。

龍牧天作為新一代“棋聖”,雖然傷勢未愈,卻也與龍弈和各大棋院院長、國手們坐於高台之上,一邊與諸位名家交流,一邊擺上龍盤,懶洋洋地與喬嵐對弈著。這喬院長雖然不是“棋癡”,但在龍弈成為“棋聖”之前,這“棋聖”之名一直歸白鹿棋院所有。當年龍弈十六歲鬥敗了喬嵐的老師,摘得“棋聖”桂冠,而後龍牧天愈發青出於藍。自那後,這“棋聖”之名便成了曆代白鹿棋院院長的心魔。喬嵐的師父,當年的老“棋聖”因此鬱鬱而終,後來他兩位師兄繼任院長,日夜不怠,隻為在每年一次的“棋會”上鬥敗龍家,卻終致一死一瘋。尤其是上一任院長在龍牧天新晉“棋聖”那年,以為龍弈擅自宣布龍牧天成為新“棋聖”名不副實,躊躇滿誌執意挑戰,卻遭遇龍牧天絲毫不留情麵的大殺四方,羞惱驚怒之下,當場吐血,不日而亡。雖說隔日龍牧天便被罰麵壁一個月,卻也讓喬嵐認清了白鹿棋院與龍家二人棋力差距如若雲泥一般。但他身為白鹿棋院院長,身負著挑戰“棋聖”的使命,即使心下苦澀,即使龍都的西銘軒、江左的守靜樓早已準備好了在旁邊看笑話,但每年的今日也得抱著白鹿棋院那方最好的楸木棋盤與冷暖玉棋子,硬著頭皮上來討教一局。這棋盤與棋子,也是喬嵐的師父傳下來的,盤麵光滑如鏡,棋子入手溫涼,雖比不上“龍盤”珍貴,卻也是一方見證了棋界執牛耳者白鹿棋院由盛漸衰的寶物。龍牧天雖說之前在南疆曆練,久不碰棋,奈何他打小就是走馬觀碑目視群羊的天才棋手,隨意落上幾子,縱使喬嵐思緒良久,慎而又慎,卻還是全程冷汗涔涔,直惹得旁邊的龍弈心下直歎“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