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灑然不群的生命中,不知不覺地,已有了一處負擔,一絲憂慮。
這,便是心中有了牽掛的滋味嗎?卻也不壞……
寂靜中,蒼涼的簫聲在魏府院中悠悠響起,低沉婉轉的曲調將淒清的夜色調配得更加暗淡。
卓安婕靜靜地聽著,一邊自斟自飲,頗為自在。
外麵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什麼人?”她停了下來,低聲問。
“是我。”外麵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
“是魏夫人啊,請進。”卓安婕將門打開,將披著金邊墨狐裘的謝清芳迎了進來。
“我來看看明歡,順便向幼清請教一些事情。”謝清芳的臉色略有些蒼白,臉上的笑容也頗為勉強。一邊說,一邊解下裘衣,露出裏麵墨綠絲緞長裙。燈光下,盈盈如一株初放的墨菊。
“師弟出去了,一會兒便回來,魏夫人且稍坐片刻。”卓安婕客氣地道。
“哦。”謝清芳的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失望。
她來找師弟做什麼?卓安婕心中嘀咕。莫非她看上了我這個傻乎乎的師弟,想來個紅拂夜奔?想著自己也覺得荒謬,唇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
謝清芳歎了口氣道:“卓女俠,我真羨慕你。遨遊江湖,自由自在,可以完全不用理會他人的目光。”
“哪有那麼輕巧?人言可畏,人心更是可以殺人。遨遊江湖,說得好聽,到頭來還不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孤身女子!”卓安婕淡淡地道。
謝清芳歉然道:“想不到卓女俠也是傷心人。”
“傷心?”卓安婕不禁失笑,“怕早已是無心可傷了。豆蔻年華,流年似水。如今餘下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謝清芳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笑道:“是我錯解了你。想來你也是喜歡苦中作樂的人才對。”
卓安婕將手一拍:“這話說得貼切,苦中作樂,但凡這世間的女子,出身有幾人不苦?縱是生於豪門大戶,也須終日看男人眼色行事,想方設法地討婆婆歡心,讓妯娌喜歡。稍有不妥,便遭叱責,更兼風言風語,指桑罵槐。那三從四德的大學問套了下來,真要學得一輩子。若不早早學會自個兒苦中作樂,又有幾個能活得下去?除非是那些破落戶,將性子放開,把臉拉下,指天罵地地把一切剖解個明明白白,反倒是無人敢惹。”
謝清芳黯然道:“不錯,既生為女子,想得一世的安樂,便已難之又難。許了人家,一片心思都在丈夫身上,更是自身沒了著落。隻不過有情有義,換來的卻未必是善始善終。都說紅顏薄命,想那紅顏本就花開花謝般轉瞬即逝,更兼了風雨糟蹋,那命便如懸絲似的,豈有不薄的道理?”
卓安婕笑道:“你這話說得太苦,卻不耐聽。”說著掏出酒葫蘆,向她一晃,“來,我們喝一杯。管它紅塵滔滔,情殤萬頃,我且把盞東籬,偷閑片刻。”
謝清芳先是本能地搖頭,隨即又微微露出心動之色。
卓安婕戲謔地將酒葫蘆拋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