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
謝天謝地,司徒楓聽到這兩個可愛的字眼時,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緩緩起身,站在一邊,低頭看著雲湘。
“過來,坐在我身邊。”依舊冰冷的語氣。
“屬下不敢。”司徒楓的語氣中包含的不是惶恐不安,而仿佛是一點點羞澀。
雲湘卻揶揄道:“不敢?不敢什麼?不敢冒犯我麼?那麼你覺得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對我就不是冒犯麼?”
這……唉,理由永遠在雲湘那裏,對於這點,司徒楓一點辦法都沒有。
思來想去,終究是不敢坐在雲湘的塌邊,四周看看,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小椅子,搬來坐在了雲湘塌邊不遠也不近的地方。
“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趁我現在精神還不錯,你說吧。”
早以為雲湘已經亡故,可如今帶著傷突然出現,確實疑惑。之前的事情的確有很多撲朔迷離的地方,但是眼前之事才是十萬火急,非得解決不可的。
猶豫了一下,才道:“那日,有人偷襲王爺,欲取您性命。末將本可以抓了那些人,嚴刑拷問,以查出是誰要謀害王爺,為什麼王爺命末將殺了他們?”
雲湘冷笑一聲,道:“現在兵臨城下,朔齊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邊關。雖說不能退敵,但是也不會讓敵軍入城,所以,你覺得會有誰有動機和機會派人殺我?”
司徒楓曾檢查過,那幫來偷襲雲湘的士兵身上並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可如今,能派出人來的,隻有蕭誠和霍心。可憐了那千餘名無辜的士兵,竟然成了旁人權位相鬥的犧牲品!
雲湘還沒等司徒楓回話,又道:“以當日的形式來看,來殺我的人,武功不弱,如今連你也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可見他們行事謹慎。即便你抓了他們,他們也會死不承認,或者幹脆自盡,一了百了。何況,你貿然離營就夠過分了,如果再被發現與旁人起了衝突,無論那些人是什麼人,事情都會鬧大,你司徒楓吃罪不起。再說,我並不想讓太多的人知道我已近歸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當日,若不殺了他們,假設有一兩個人逃跑,通風報信,泄露了我的行藏,那麻煩就真的大了。”雲湘的聲音越來越輕,透著前所未有的虛弱。
的確是他疏忽了,雲湘即使再厲害,也有虛弱的時候。
“我一己之身有什麼要緊?但是,以我現在的狀況,要怎樣保護燕雲鐵騎?”
不錯,雲湘是權傾朝野的衛王,是所向無敵的鬼麵戰神,但他也會像現在這樣,強撐著坐在榻上,隻剩下了說話的力氣。
可是,他仍然放不下衛王的身份,丟不下戰神的責任,心心念念的,仍然是他曾經朝夕共處的兄弟,是他一手創立的燕雲鐵騎,是他一直以來拚了性命,苦苦守衛的朔齊。永遠沒有他自己,即使他明知自己已經命在旦夕。
司徒楓終於是忍不住了,道:“末將知道,王爺是關心邊關戰事,才會日夜兼程,趕到這裏,但是無論如何,王爺還是得在乎自己的身子。明明身體不舒服,還偏偏要逞強,王爺,你知不知道,這樣隻會害了你自己啊!你知不知道,燕雲鐵騎沒了你就沒了依靠。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有多擔心?”司徒楓一口氣說到這裏,卻發現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立即住了嘴。
雲湘將身子前傾,靠近了司徒楓,道:“你說,你擔心我?”聲音有些顫抖,不像是平時的雲湘。
司徒楓不禁有些惶恐,剛才一時情急,說錯了話,隻怕是得罪了王爺了。雲湘雖不是錙銖必較的人,但是也一定不喜歡別人對他說這樣的話,把他當個小孩子,藐視了他衛王的權威。
司徒楓連忙跪在地上,叩首道:“末將無禮,方才說錯了話,不敢求王爺饒恕,還請王爺重罰。”
“怪罪?嗬,”雲湘苦笑了一聲,靠在身後的枕頭上,“我若是要怪罪你,從今以後,是不是再沒有一個人敢關心我了?”
司徒楓抬起頭,隻看見雲湘漆黑的眸子裏閃動著晶瑩的淚光——原來,你也會哭,你也會像一個孩子一樣,渴求關愛。
“你知不知道,你口中說錯的那句話,於我而言,卻是彌足珍貴?”雲湘道。
原來你也一樣渴求著那麼一點點關愛,哪怕是一句話。嗬,即便你是位極人臣的親王又如何?即便你征戰四方,居功甚偉又如何?即便你受萬人尊奉又如何?你仍然隻不過是個凡夫俗子,你也會痛,會愛,會渴求關愛。
雲湘見司徒楓怔怔地不回話,隻以為他是絲毫不理解自己的心情,便道:“罷了,無須多言。——還有,我回來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