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圍(三十八)(1 / 1)

電光石火的一刹,兩人同時悶哼一聲,各自分開。

雲漫流退開兩步,臉上青光一閃便消失,卻有一種難以置信的神情愈來愈明顯。她收回手臂,嘩啦一下,麻衣從左邊肩頭一直裂到右邊腰間,風一吹,立時分開。她不去管露出的身體,隻喃喃地道:“原來……是你……”

尚雨在那一瞬間拚盡全力虛砍了雲漫流一刀,身上至少中了五掌,打得她眼前發黑,滾出數丈遠,老半天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知道。

等她稍微清醒些,拚死抬起頭,隻見雲漫流已站在身前,向自己的頭伸出了手。她長長出了口氣,徹底放棄了抵抗,躺在地上,叫道:“完了!完了啊!阿集,你……你趕快些,我可不想久等!”

阿集顫巍巍地伸出手搖搖。

雲漫流的手摸到頭頂,略一遲疑,又溫柔地順著頭發撫摩下去。她在尚雨身旁蹲下,用一種難以分辨是喜是悲的語調慢吞吞地道:“原來……原來你就是尚文哲的女兒。原來他……還有你這麼個女兒在世。”

尚雨這一驚非同小可,驟然跳起老高,落下地卻結結實實摔得四腳朝天。她又飛快地爬起來,眼睛瞪得銅鈴般大,喝道:“你!是你!”

雲漫流蹲著不動,低聲道:“是我。”

“你……你……你就是爹爹放走的那個刺客,對不對?”

“不錯。”雲漫流淡淡地道,“你父親使的那三十六路碎葉刀法,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甘拜下風。”

“可……可是……為什麼……”尚雨眼淚再度不爭氣地流出,哭道,“為什麼你逃出生天,而我的爹爹卻死在天牢裏?為什麼?他究竟為何要放走你?”

雲漫流目光如炬,瞧向尚雨,說道:“實話實說,我並不太清楚。在刺殺……”她咽喉一哽,強行將後麵的名字吞入肚子裏,續道,“在那之前,我們僅有一麵之交。他在第七十七招上,以無上的內力壓服了我,卻又揮手讓我離開,一句話都沒說。我僥幸遁出長安,晝伏夜行,直到三個月後才知道他的死訊。這麼多年來,我都於刺殺的那日,焚香遙拜,算是謝他。”

“我不相信!”

“你不信我也沒法。”雲漫流恢複了傲然之氣,站起身來,道,“我所知的便是這些。”

她的衣服敞開一個大口子,露出胸膛和肚腹,月光照耀下,尚雨看得分明,不覺呆了。她使勁揉了揉眼睛,待要細看,雲漫流已裹緊了衣服,冷冷地道:“便是這樣。”

尚雨看著她那無比秀美的臉,那雙流光異彩的眸子,腦子裏炸雷般響起師父的話:“……更何況那個人既非男亦非女,鬼魅一般……那個人既非男亦非女,鬼魅一般!”今晚發生的事太多太快,她已完全懵了。

雲漫流避開她的目光,道:“我欠你爹一條命,理當還給你,但宇文錦於我也曾有救命之恩。我給你一年的時間吧,一年之後,我會再來找你,到時你若能勝我,咱們便算兩清。若不能,就隻能怪天命如此了。”

“等……等等!”

尚雨伸手去拉雲漫流,眼前一花,雲漫流的身影已在十丈之外。尚雨大急,冥冥中竟然安排她今夜見到了導致父親冤死之人,還有好多關於爹的問題沒問清楚,怎能就此放過?當下她再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提氣猛追。但雲漫流似一片白霧,被風兒吹著趕著,飄飄忽忽地在前麵晃蕩,尚雨無論怎樣奮力都追不上。

隻聽雲漫流幽幽地道:“……碎葉刀的精髓你還不知呢……一年時間,你好自為之吧……”

下一瞬間,風突然大起來,吹得尚雨眼睛一眯。等她再次睜開眼時,風吹雲散,那團白影已徹底消失不見了。

尚雨再也支撐不住,撲跪在地。她喘息著,抽泣著,一時竟難以自持。

“爹爹……”半晌,尚雨抬頭仰望,白月亮孤零零掛在天頂,並不說話。

“爹爹請看著我吧。”她說,“我的仇,爹爹的仇,還有……娘親的仇……我會一一討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