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準方位,很好,這個距離正適宜飛鎖刀發動攻擊,並且自己也有很大的回旋餘地,躲避阿集的鐵釘。尚雨慢慢捏緊了手中的鎖鏈,等待最佳時機。

正在此時,一陣猛烈的夜風從北麵刮過來,正麵撞上大樹。整個樹體在狂風中猛烈搖晃,向後歪去,數根枝幹同時發出巨大的斷裂聲。尚雨一掌按在靠著的樹幹上,跟著雙臂展開,輕得像片羽毛般,被風帶得向一旁掠去。“哢嚓”一聲,樹幹在她手按下的地方破碎斷裂,跟其他被風吹折的樹幹一樣倒伏下來。

尚雨手一伸掛到另一根樹幹上,瞪大了眼觀察,然而傾覆的樹幹後並沒有任何動靜。眼見那一簇樹葉從麵前劃過,就要墜下樹去,驀地劍光閃動,阿集沉聲喝道:“著!”

這一劍從那簇樹葉之下刺出,閃電般殺到眼前,待得尚雨驚覺,劍尖離她的胸口隻有不到一尺的距離了。她再無可避退之處,手腕一抖,叫道:“你也著!”

阿集身子一頓,說停便停,毫不拖泥帶水,劍尖在尚雨身前半尺的地方停下,尚雨胸口一痛,強行運功頂住隨劍而來的凜冽劍氣。阿集氣定神閑地看著她,說道:“你還在等我從上方強攻下來?”

尚雨勉強咽下喉頭一股濁氣,問他:“你潛到樹下去了?為何……”

“為何樹幹會從上麵彎曲,是麼?”阿集笑道,“你會使詐,難道我就不會?你沒看清楚嗎?樹上有藤蔓的!其中一根藤蔓正好掛在接近樹梢的地方。你彈出樹皮之前,我就已經摸清你的位置了。但是不動聲色拉緊藤蔓,直到它拉彎樹梢費了我不少時間。不過這很值,是不是?”

他看見尚雨氣得嘴都歪了,頭發散亂下來,剛才那一劍一定把她嚇壞了,越發得意,提高了聲音問她:“如何?今日可降了?”

“不降!”尚雨倔強地抬頭叫道,“你自己瞧瞧腦後!”

阿集回頭看去,隻見尚雨的飛鎖刀斜劈在一棵樹幹上,離自己的頭尚有半丈遠。他笑道:“這算什麼?”

尚雨攤開右手,手上空空如也,鎖鏈不見了。阿集臉色一白,隻聽尚雨道:“你收得住劍,我可收不住刀。如果不是我甩了鎖鏈,你刺中我的時候,刀也已經劈到你後頸了。哼。”

阿集仔細看了看刀劈入樹幹的方位,點頭喃喃地道:“不錯,不錯……終究,我倆都隻有使這樣同歸於盡的打法才行……這是第幾回較量?”

尚雨道:“我記得是第三十六次。”

阿集道:“每月一次……正好是三年了呢。第一次是平手,殺到現在,仍然是平手,我倆也太不努力了。”他反手收劍入鞘,臉色又緩和過來,笑嘻嘻地道,“好了,今天又分不出勝負了!不打了吧。小雨,我有事想跟你說。”

尚雨哼哼唧唧,不住說他蛇蠍心腸,完全比不上自己平順溫柔、毫無殺心。阿集由得她說,牽著她的手把她拉到樹下,轉過灌木叢,越過沼澤,跳過亂石堆,走上一段石頭夯築的堤壩。堤壩對麵就是燈火通明的長安安化門城樓。

他倆跳上最高的一段石堤時,尚雨越說越奇怪,說到自己如何克己複禮,阿集如何卑鄙無恥。阿集忍不住道:“好了!那一劍難道我就敢刺進去嗎?越說越離譜……克己複禮是什麼意思,你先說給我聽聽?否則就給我閉嘴!”

尚雨眼珠轉了幾圈,乖乖地閉了嘴。阿集一時也不再說話,兩人攜手遙望遠處城樓上的燈火。良久,尚雨感到阿集手心傳來的溫度,心中忽然一顫,竟莫名其妙想起了另一雙眼睛……她伸手鬆開係緊的頭發,借機走前兩步,問道:“阿集,你要說什麼事?”

阿集沉吟半晌,方道:“我要走了,小雨。”

“走?去哪裏?”尚雨想著那雙眼睛,及那雙修長的手,無暇留意阿集凝重的表情。

阿集歎了口氣,道:“今天中午傳來的消息,我的大師兄……被人謀害了……師父已經下令所有師兄弟立即趕回師門,商議對策。”

“哦?那……是要商量報仇?”尚雨隨口問。

“報仇……也是應表之意。”阿集又重重歎了口氣,“他跟著師父的時間最長,發生這樣的事,師父一定很難過……小雨,我今天來,就是向你道別的。”

“嗯……啊?要去很久嗎?”尚雨總算回過神,忙道,“去幾天,還是幾個月?”

阿集舔舔幹燥的嘴唇:“我不能說出原因,但……這件事幹係太大,絕非一般的江湖仇殺。如果師父真的決意報仇,恐怕我們整個門派都不得不遠離長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