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雨此時若放了繩索,那人尚未抓住城牆,空中毫無借力之處,絕對會直直摔下。她強行壓下逃遁的念頭,迅速將繩索頂在肩頭,盡量縮在箭垛的陰影之內。

那兩名士兵走上兩步,其中一人忽然道:“咦?那裏好像有人?”尚雨感到手中繩索一緊,全力頂住。繩索上的力道瞬間消失,但電光石火之間,力道再度襲來。這一次尚雨毫不抵抗,繩索一拉,她便借勢向外滑去,身體柔得像張絲絹,始終緊緊貼在箭垛上。直到她落下城頭,那兩名士兵始終沒看清楚,還以為是風吹落了城樓上的旗幟。

尚雨頭朝下墜落,耳邊風聲獵獵,波光粼粼的河水撲麵而來,突然間一隻手臂出現在眼前,擋住了大半光輝。尚雨一把抓住,以手臂為軸在空中轉了兩圈,終於卸去下墜之力,穩穩地貼在城牆上。

那人拚命揮舞手臂,嘶嘶地倒抽冷氣,低聲道:“喂……你,你可真不客氣,把我的手都要擰斷了!”

尚雨毫不客氣地道:“活該。你跳得那麼高,是不是覺得摔成幾塊很好看?”

那人搔著頭道:“也不是……我本想抓住一根旗杆滑到城牆上,誰知那根杆子極堅韌,偏偏又遇到城下刮上來的一陣疾風,稍一大意,竟被它彈出來了。要不是你先到,今天可真要掉進河喂王八去了。”

他抬起頭凝望尚雨,月光照亮了一張稚氣卻也神氣的臉。他笑著道:“小雨,你好。”

尚雨白他一眼:“也沒什麼好不好的……阿集,你為何總是這麼神氣呢?”

他們倆一前一後下了城牆,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段距離,就要靠近城牆轉折處時,阿集忽道:“是這裏了!”俯身下去,掀開大簇水草,露出隱藏在其中的一條小船。

尚雨跳上小船,坐在船頭。阿集在船尾解開纜繩,從艙底摸出竹竿,在城牆基底用力一撐,船向前一躥,鑽出水草叢,向河中心駛去。船太小,小得連舵都沒有,但是兩人一人持一根竹竿,分別在一側撐船,力道與節奏配合得恰到好處,小船如箭一般筆直地向前飛駛。不到一刻,船就橫過了寬闊的河道,進入對岸的蘆葦叢中。

蘆葦叢綿延數裏,有的地方寬近一裏,覆蓋了大片河道與陸地之間的沼澤區。船行到這裏需要減速,否則很容易衝上沼澤擱淺。尚雨丟了竹竿,道:“你來吧。”自己坐在船頭,腳在外麵甩啊甩的,望著高高的蘆葦慢慢劃過身旁。有的時候夜風吹來,千萬朵蘆花便紛紛揚揚撒落,落在尚雨的頭發裏、衣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