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雨心中暗自驚異,如此快的速度,自己雖也能做到,卻無法做到他那樣的從容不迫。她出了會兒神,隨即暗叫:“死了死了!竟在他麵前出這麼大的醜,真是不要活了!”

過了一會兒,車架一沉,周南風撩開車簾走了進來。尚雨隻在最後時刻才聽到了他落下的風聲,這會兒屁股還沒坐穩,忙借機站起身,低聲道:“公子……小女子真是罪該……”

周南風打斷她道:“尚姑娘再說,在下更無地自容了。這雙屐和襪,不知姑娘是否喜歡,倉促之間,也隻得如此了。姑娘請便。”說著放下木屐和襪子,走到外麵,頂著雨和車夫一起坐。

隻聽他親自持鞭,虛提一下,吆喝聲中,馬車再度緩慢地向前駛去。尚雨呆了半天,坐在地毯上開始穿襪。見鬼……她覺得自己真大膽,這會兒全沒了害怕,竟饒有興致地欣賞起襪上繡的牡丹花來。她撫摩了一陣,又穿上木屐,走上兩步,呀,真是合適!

難……難道他竟然已看清楚了自己的腳?

這麼想著,尚雨腦中一陣眩暈,臉上又漸漸燒起來。

尚雨鑽出馬車,抬頭向上,見到了那塊鎦金牌匾:五穀樓。

聽說,若想在五穀樓吃一頓飯,得提前十天預訂;想將五穀樓的美食吃遍,按每頓十八樣計算,得花三天時間。還有人說,實際上沒法“吃遍”,因為即便是同一道菜,第二天再吃,味道已經全然不同了。

難道周南風為了請自己吃頓飯,就包下了整棟樓?亦或這根本就是他們家開的?這是為什麼?難道他……他……他看上了……

尚雨瞪得眼珠子幾乎撐破眼眶,拚命掐斷念頭,決不放任自己再往下想。她在心中對自己鄭重地說:“死丫頭,你要敢那樣胡來,打斷你兩條腿!”

他倆上了最高的三樓。尚雨在“依水軒”做了這麼久,知道這樣的房間是專為貴客特設,更加小心謹慎,一步不敢多走,眼瞧著周南風,他做什麼,自己便做什麼。

周南風拍手道:“都退下吧。”侍女們匆匆退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周南風笑道:“尚姑娘不用太拘謹,在下亦是隨意之人。”尚雨理著鬢邊的亂發,擠出個“哦”字。

周南風走到窗邊,推開窗戶,一股寒濕的空氣湧入,帶來蘆花的清香。屋簷上的雨水一線一線掛在窗前,十丈開外是一片淡墨般的樹影,尚雨記得這是洛水邊最老的一排槐樹。再之外的世界則完全隱藏在雨霧之後。

周南風道:“姑娘一定很驚訝,為何在下會請姑娘一敘。理由嘛……嘿,冒昧地問一句,姑娘今年……十五了吧?”

“十……十月就滿十六了。”

“正是青春好年紀呢。”周南風這句感慨,讓尚雨恍惚了好一陣,以為麵前是個三四十歲的人在跟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