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評的考場是軍部校場,這並不意外,年年如此。
軍部校場是一座山,還是不意外,因為太刺激了。
雲昭有些迷茫地看了看高聳入雲的峰頂,實在沒有想明白軍部的人到底整天在琢磨些什麼,在他的印象裏長安周邊並沒有山脈,十八裏亭的俯瞰不會欺騙他的眼睛,那麼眼前這座是從哪蹦出來的...
很遺憾的是校尉看出了他們眼神中的疑惑,不過並沒有試圖給予解答的閑情。
握拳一揮,身側十幾名輕騎轟鳴而出。
文舉三炷香,武評闖三關。
當文舉收卷的鳴鍾聲已經回響數遍時,武評第一關才剛剛拉開序幕。
幾十張草案依次擺放整齊,遠處山腳處很快豎立起相應數量的箭靶,每年武評三關並不相同,看著草案上的弓箭與遠處的箭靶,顯而易見,今年第一關考量的是考生射藝。
百步穿楊的弓弩好手很快捂住雙眼,並不是臨考前最後的調整狀態,而是僅以目測,草案距離箭靶最少三百步之遠,望著遠處近乎成為一個黑點的箭靶,很多人的臉色逐漸蒼白了起來。
“武評者,上前拉弓,僅一箭。”
並沒有排序依次而試,誰敢先上便先測試,每人僅有一箭的機會,簡潔直白的話語讓人群驟然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呼嘯而過的山風。
一旁審核的校尉並不意外,沒有任何催促與嗬斥,顯然將時間交由考生自己決定,既然能奪得昭華令參試,那麼都是值得認可的青年才俊,命運應當交由自己來掌控。
在人數稍少的武評隊伍裏,雲昭認出了不少熟麵孔,除了一直傻樂嗬的宇文泰,有虎賁軍鎮裏一同備試的舊相識,有曜賢宴上為其拍案而起的邊軍同僚,還有一雙眼睛,不帶任何情感,漠然注視著自己。
雲昭轉身迎向那道目光,雙手握拳至腰間,跨立紮開馬步,襠部朝上一頂。
“怕你阿?”
在一眾驚悚目光中,雲昭拍了拍屁股,很自如地離開隊列邁向草案。
謝安石神情不變,並沒有理會先前的挑釁動作,跟著走了出去。
隨著一片驚呼聲,人群驟然撕裂出兩邊隊列,繼而後撤出數步,幾乎疊撞在了一起,因為有一個人也走了出來,他背著一柄古樸長劍。
沒有任何情緒的鋪墊,非常生硬地走出了三個人,其中最不濟的那位剛在皇道上騎馬溜過圈,剩下兩位登榜百煉多久,便霸占了各自排名多久。
這般陣勢讓剩下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靜靜看著這三人走向草案,仿佛是枯燥無趣的墨畫上掠出三道驚豔虹光,一股渾厚的壓迫力彌散而來。
甚至沒有等待氛圍有任何的緩和,沒有給周圍人絲毫喘息的時機,謝安石停步,拉弓控弦。
動作出人意料的有些笨拙,看得出他並不擅長弓弩之道,應該說連基礎技巧都不知曉,五指抓弦,箭矢在指節上顯得搖搖欲墜,像是市井孩童抓著糖葫蘆,有些吃力卻很喜悅。
是的,謝安石嘴角噙著笑意,不知是在嘲笑某人的不自量力,還是在期待接下來有趣的故事。
哪怕他已經控不住箭矢,甚至拉弦的力道都有些不夠,幼時的寒苦生活顯然沒能給他應有的體魄,微微發顫的手臂像是田野間焚燒的麻桔杆,迎風好似脆弱欲斷。
然而這一切瞬間又變了,
一股磅礴氣息在這具瘦削身軀中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