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鐵匠鋪的故事(2 / 2)

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握住了錘柄,身體再度擺開那種極為古怪的姿勢,像匍匐於地的蟾蜍,雲昭看著其緩緩抬高的臀部,很想測試測試其是不是真的不動如山。

鐵錘落至起錘位置,他趕緊收斂心神,這可是為數不多的親身指導。

很顯然,這一次是最慢的一次,也是最認真的一次。

甚至可以看到嶽峽手臂上肌肉擠壓的弧度,伴著風勢揚起的灰塵靜在了空中。

是靜不是停,那便是靜止,於是後院靜止住了。

嶽峽既然不是想象之中的煉體之修,那麼此刻便是源氣的動靜。

舊巷裏翻轉跳躍閉著眼的野貓,蹲在屋瓦上,看著後院裏呆立的二人,歪了歪腦袋。

在野貓眼中已經落錘卻傻站著的大漢,其在雲昭眼中才剛剛起錘。

後院在那一瞬間從長安中消失了,從時間刻度盤上消失。

嶽峽囚死了這所後院,就像奪走孩童最愛的糖人那般蠻橫。

鐵錘在空氣中劇烈顫抖起來,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劇烈顫抖起來,整個後院劇烈顫抖起來。

鐵錘像是擠壓空氣,使其與整個空間摩擦,然後用無法以目而辨的速度頻顫起來。

在長安的鐵匠後院裏,雲昭是看不見這些顫動的,但在嶽峽的世界裏,他可以。

目光先落在錘柄上,最後落到持錘的手上。

原來是這樣。

鐵錘擊砸在粗鐵上,火星四濺。

雲昭第一次邁入鋪子後院,掀開簾布時看見的火星四濺,沒有風箱沒有淬火,就這麼憑空炸出了火星,真的像一座山砸了上去。

...

“這是什麼。”少年此刻像一隻求學的野雞。

“疊打。”鐵匠將鐵錘重新靠上牆麵。

雲昭突然想起了先前一句廢話,那句話是這樣的:一刀,人就死了。

此話是嶽峽說的,少年把其當成了放屁,還是脫褲子放的響屁,現在看來這不是一句廢話。

突然想起那些近乎恐怖的劇烈顫動,原來一刀是很多刀。

這幾日借用打鐵煉體的少年,借用擺錘的力量,借用破空的鋒銳,借用擊砸的斥力,借用粗鐵的反震,所有力量倒灌入身體妄圖衝脈,卻像泥牛入海,一絲漣漪都沒有。

原來一錘是很多錘,那些肉眼看不見的頻顫是疊打,當一次掄擺是無數次掄擺時,那些粗鐵怎麼會不像海綿一樣凹陷呢,堵塞的八脈又怎麼會衝不開呢。

“厲害。”

由心而發的讚歎。

“一般。”

強行壓抑的得意。

...

絲毫沒有過問先前後院的靜止,雖然很渴望那種神乎其神的力量,但少年更加知曉自己需要像一隻不會打鳴的野雞。

用一副張弛有度的醜惡作態,來套取今後的更多的故事。

少年心裏情不自禁地讚賞了自己幾句,真的是一個大唐的好兒郎。

身處世俗卻不世故,

雲昭你真的很聰明。

“竹籃裏沒有鳳梨酥。”嶽峽很快打斷了某人的幻想,朝著他指了指。

“對不起對不起。”

雲昭倉促地折回身子,將下意識順走的竹籃重新放回了桌麵。

......

鳳梨坐在青石階上搖晃著雙腿,咬著甜酥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半晌,偷瞄了兩眼剛剛西沉的夕陽。

偏頭看了看身旁的嶽峽,有些疑惑地問道:“後院沒人阿?”

嶽峽愣了愣,看著少女攥緊衣裾的手,有些鬱悶,就像將一把鮮翠蘆葦斬落進泥漿裏。

“他今天走的早。”

“喔...”

瞧,少女又忘記朝鐵匠要德記坊的胭脂了。

蹲在屋瓦上的野貓搖了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