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棠緩緩放下酒杯,微微蹙起眉尖,其餘教習更是直接板起一張臭臉。會堂外的爭執聲很快轉變為與之相反的聲音,略顯淩亂的腳步聲中夾雜著驚訝的高呼,傳訊的皇院學生跌跌撞撞闖了進來還未張口,一切聲音瞬間蕩空。
起因是一串腳步聲,蓋過周遭所有的聲音,落在青石板上卻像落在跳動的心髒上,讓人心悸的說不出話來,所有人的目光緩緩向會堂門口移去。
腳步聲仿佛如同幽林中探出的月輝,不斷從夜色裏侵蝕而入,腳步的間距如同用刻尺印出來的那般規整,氣息吐納皆與之同步,寂靜一片。
世間有很多人天然便具有獨特的魅力,不過緩步走來這人與一切又不同,乾欽此很擅於將所有人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而此人仿佛生來就行走在雲端之上,無論你如何妄圖偏移開視線都是徒勞,山光也好,水色也罷,你看一眼皆是他。
不過乾欽此的目光卻仍然在酒杯上,雲昭的目光落在會堂外佝著身子忍痛的皇院學生,然後他們都挑起了眉毛,兩者表達意味皆不相同,但是都不喜歡這個搶走所有風頭的男子。
緩步走來的人穿著一襲灰布衫,一柄古樸長劍用粗草繩係在背上,眼瞳裏仿佛閃爍著星辰忽明忽暗,臉上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身體氣息死板像一位暮年將枯的老人,如同刀刻出來的眉眼折射出會堂外的漫天星光,最後落在會堂的花梨木庭柱之上。
隨著道旁不斷傳出的驚呼聲和議論聲,李紅棠出乎意料的並沒有因其擅闖宴席而出言嗬斥,身旁幾位之前一臉冷厲的教習看清來人相貌,甩了甩袖子無奈地重新坐了下來。
既然是此人,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大人物們很愉快的達成了共識。
李紅棠原本緊縮的黛眉早已舒展開來,帶著幾絲玩味目光看著已經走到會堂正中的布衫男子,捏著酒杯不停玩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很容易看出來,她此刻的內心情緒暗含幾縷輕鬆與期盼,盛裝赴宴的她不像彩翎鳳凰,更似百靈鳥透著狡黠。
任憑周遭對其指指點點也不動分毫,仿若老僧入定般沉默站在那裏,身後追趕而來的侍衛突然愣在了原地,顯然在會堂外發生的衝突讓他們猶豫不決了起來。
聽著席間眾人的竊竊私語,猜測此人是否擅闖會堂以求權貴們的目光,今夜好戲一潮接一潮,滿堂看客可是大呼過癮,往年曜賢宴可沒有今夜這等風流。
正待人們幻想著此人何時出劍展露手腳時,其間不少認出布衫男子身份的人,神色很快變得古怪了起來,比如此時停下筷子的乾欽此。
聽著耳邊某人不厭其煩地提問,甚至問題已經涉及到布衫男子的生辰八字時,乾欽此重重一拍桌子,不耐煩道:“雲昭你閉嘴成嗎,這傻大個是迷路了!”
原本對此人出場即搶去所有目光,雲昭滿肚子的牢騷和忿忿不平頓時消失了,旁若無人般問道:“這不是傻掰嗎?”
乾欽此扶住額頭,嘴角抽搐:“劍十一,這可不是我說的。”
不知何時,那名背著古樸長劍的男子歪過頭看向了這裏,其眼中原本淡漠眾生的目光一閃而逝,感受到周圍無數複雜的注視,有些懊惱地抓了抓胡渣。
“乾欽此,這是哪?”語調竟透著幾分拘謹。
“聽清楚阿,有人罵你傻掰。”原本長舒一口氣的雲昭千算萬算,沒料到會被人出賣,看著乾欽此嘴角噙著的促狹笑意,哭喪著臉好一陣捶胸頓足。
“這是哪?”被叫做劍十一的布衫男子似乎並沒有在意,很執拗地想弄清楚身處何地。
“劍十一你擅闖曜賢宴,該治你何罪呐?”李紅棠聽著席間幾人的對話,莞爾一笑。
在一片呆滯的目光中,劍十一緩緩轉過身子,有些生疏地作揖行禮,木訥道:“我以為這是食堂。”
雖然宴席過半,不過食案上未涼的佳肴仍然散發著撲鼻香氣,確實很容易讓人誤會,乾欽此很快將這位迷路人士領回了自己的座位邊,開始向雲昭幾人相互介紹了起來...
郡主殿下看著滿堂傻站著的人群,有些頭痛地再度放下酒杯,決定等他們緩過神後再舉杯共賀,回身與幾位權貴交談了起來。
劍十一很少有人見過,但是幾乎所有年輕人都會知道他是誰。
秦川太白劍宗當代入世者,劍十一,百煉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