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想象之中的破骨入肉聲沒有作響,反而是一道極為清脆的揮斬聲,就像農夫手持鐮刀割除雜草的聲音一樣,乾欽此幹淨利落地負劍而回,嘴角勾起的弧度讓周邊暗生情愫的少女們一陣暈眩。
揮劍與揮鐮帶來了極為相仿的結果,一個是除去了雜草,一個是斬落了長須。
來自北齊皇室的老者捧著精心修護多年的長須,緩緩倒向庭柱昏死了過去。
...
直到乾欽此安穩回到座位上,自顧自重新夾起了菜肴時,其餘人還沒有從之前一幕中回過神來,會堂前最方的皇院教習們眯著眼望了過來,這位剛剛將北齊皇室羞辱至昏死的青年,竟然仍有閑情抱怨菜裏放鹽太多了...
雲昭幾人宛如狗腿子一般殷勤為其倒酒,宇文泰睜著發光的眼珠子,一邊為其捏肩一邊詢問先前的劍式出自何方,全然沒有顧及身後仍然呆站著的北齊人,旁若無人地閑聊了起來。
“你在找死。”正當會堂陷入一種詭異的氛圍中時,有人開口了。
他一直靠在椅背上,不論乾欽此撞碎他身前的食案還是羞辱身側之人時,他都沒有出聲,哪怕那名倒在碎木中的同窗被人抬了出去,他也沒有抬頭望一眼。
他安靜的仿佛從未存在,沒有人會在他身上浪費任何目光,但是他現在站了起來。
直到那桌唐人令人厭惡的聲音再次響起,他終於站起了身向前走去,路過昏死老者時踢開了其仍在顫抖的小腿,對於這位北齊皇室沒有一絲一毫的尊重。
走到了乾欽此身旁,低頭瞥了一眼,沉聲道。
“唐人莫非沒人教些衣著禮儀嗎?”
很顯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寢袍木拖之上,話語內容所諷和那位已經昏死過去的人一樣,唐人沒有教養沒有禮儀,他說完後靜靜站在原地,等著乾欽此的反應。
原本起身欲擒人的侍衛被教習攔下,不知是第幾次深呼吸靜候接下來的故事,席間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裏,在夾菜的乾欽此身上,甚至帶著幾分期待。
“雲昭,我困了。”乾欽此皺起了眉頭,偏頭朝身旁說了一句。
沒人料到這位青年會說出這句話,所有人跟著他也皺起了眉頭,顯得很不滿意這樣的故事情節,就像說書人正講至高潮段落卻言道請聽下回,然後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睡覺。
“你走不了。”那位站在乾欽此身旁的人又出聲了。
一直專注於品嚐冰鎮梅酒的雲昭抬起了頭,看清楚了發言之人,尋常相貌並不出奇,一身黑衫打扮與其餘北齊人無異。
不過他注意到一個細節,此人每一句話皆極富肯定語氣,也就是所謂斷言,一句話即是一個定論,那證明他很有把握留下乾欽此。
在見過乾欽此出劍後還敢這般行事的人,那說明他真的很強,於是雲昭對他很感興趣,沒有因為所以的過程,很自然地抓起了一直擺在桌角的無鞘。
“嘶”,一陣倒吸聲,沒有人料到會又站起一位。
黑衫青年看都沒有看向站起身的雲昭一眼,目光沒有一絲偏移,淡然道:“我叫謝安石。”
從周圍人驚愕的表情中很容易看出這並不是打招呼,而是宣告他這個名字代表的意義,像健碩的武者在炫耀自身的戰力,乾欽此的神色微微一變,多了幾分凝重。
但是雲昭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因為他來自承平那旮旯,壓根不知道也不關心謝安石是誰,所以他很自然的開口了,接上了黑衫青年之前的問題。
“寢袍木拖不懂禮儀,剛才那位老先生在宴席間尿褲子又是什麼道理?”
沒有人覺得好笑,也沒有一絲笑聲傳出。
正當雲昭覺得有一些冷場尷尬的時候,黑衫青年歪過頭看了他一眼,聲音像寒冷的刀鋒劃過,喝道:“你也想死?”
雲昭搓了搓手,抱拳道:“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