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樹林內外,方寸之間(2 / 2)

滾燙的淚珠伴隨著嗦嗦落下的泥塊,布滿了這張依舊還透著稚氣的臉龐。

愈發踉蹌,愈發頹喪,趿拉著肩膀,承載著悲壯。

“你這頭憨驢說好給我牽馬的,又賴了。”

...

營地裏的褚八方指揮著點燃馬尾,戰馬裹挾著火焰在草地上疾馳飛撞。稀稀拉拉的羽箭、長矛來回掠過,仿佛孩童嬉鬧的把戲,遠方傳來一聲聲低沉的號角聲。

很多悲壯不需要形容詞去加綴,他們就躺在那裏任人觀賞,不用在意心底所想或價值衡量,他們都是有資格存活的生命,作出的選擇不是為了給後人評說,皆是戰士,皆是輝煌。

木拓退軍,天際泛白。

持著染血軟劍的皇甫軒和褚八方背靠在一起,如同兩條吐著舌頭,苟延殘喘著的老狗。

還活著的士卒橫七豎八地栽倒成一片。

七名黑褂持弩人一如之前模樣,垂首而立。

營間還立著兩廂,車轅枕滿忠烈,草原上,一片屍橫遍野。

雲昭直直躺在董四合身旁,看著天空,咧嘴笑了。

...

人生本有些就是誰都無可奈何的。

無可奈何四字看起來似乎平淡無奇,筆畫寥寥。

實則卻是人生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

比如說正纏著白布,搖搖晃晃騎在馬背上狼騎首領,就算他將生命奉獻給神靈,也抵擋不了這場偷襲失敗換來的災難,來自大唐的怒火。

幸存的木拓戰士都受到了悲哀氛圍的感染,整個隊列籠罩在慘淡淒涼之下。

後方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首領沒有回頭,反正也瞎了。

“借閣下頭顱一用。”

隨著哢嚓一聲,鮮血噴湧,這是他這生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

四年前,少年搖晃雙刀高歌入原。

四年後,少年手持頭顱縱馬出原。

...

將頭顱平平穩穩的放在董四合身旁後,雲昭緩緩後退。

皇甫軒點燃了火把。

烈火借著風勢燎起了一片火海,李紅棠慵懶撐在窗檻,怔怔出神。褚八方癱倒在車轅旁,看著火焰逐漸騰起的地方,喃喃出聲:“好一片壯闊山河,好一個江山如畫。”

......

正看著火堆發呆的雲昭被跟前的侍衛喊醒,看著其帶著敬意的臉龐,明白了他帶來的信息,於是站起身拍了拍手,跟著侍衛向前方走去。

車廂簾幕掀開,昏暗的燭火跳動著,李紅棠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向自己恭敬行禮,她忽然想起林間泥潭的那一幕,不禁咬牙切齒地嘲諷道:“你那天不是神威非凡,睥睨四方麼,怎麼今天學會這般做派了?”

“戰場之上,機不容緩,車廂之中,殿下自然如皓月一般,末卒甘願充當星輝拜服。”

“雲昭,你一直都是這般不要臉嗎!”

“如果殿下需要,末卒可以更加不要臉一些。”

李紅棠擰起眉頭看著眼前這個帶著溫煦笑容的少年,鼓起腮幫子,氣惱地甩了甩手。

“煩人歸煩人,這婆娘生氣起來的模樣還挺漂亮的。”雲昭暗自想著,正待即將退出車廂之際,一本頁角泛黃的冊子丟到了少年麵前。

“賞你的,牧魄說你會感興趣,也不知這些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

拾起冊子,遲疑片刻,躬身道:“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