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文會盯著滾地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記著,你這不是在給三爺我辦事,你這是在給你自己討活命。找不著那張報紙,我活不成,你也得死。就算我來不及殺你,李有德也會宰了你。你是我的人,就衝這一點,我死之後李有德決不會讓你活過轉天。”
滾地龍嚇得一哆嗦,連忙退到一邊去。這光景,門口飛跑進來一個混混,舉著張報紙,用興奮卻刻意壓製住的聲音遠遠喊道:“三爺!找著啦!趙爺說的那張報紙找著啦!”
袁文會興奮地走過去一把將報紙抓過來,這是張一個月前的廣州報紙,上麵登著“聶泯生南洋公司剪彩,誓將一半利潤捐獻抗日”,還配著聶泯生一身洋裝,在開業儀式上講演的照片。袁文會盯著報紙想了片刻,冷笑道:“有了這催命符,我看你還能躲得開?”
袁文會叫過滾地龍道:“拿兩根金條去給李有德送去,就說滄州這邊還沒有消息,求他寬限幾天時間,就說我請他明中午在恩來順吃火鍋,明下午請他接收當年他管的那個碼頭!請他務必赴宴!”
這頓火鍋李有德吃得很愉快,有錢可拿、有人可罵,這兩樣東西可比羊肉片更能下酒。更何況這挨了罵還反過來拚命巴結他的,還是他當年的大哥、曾使喚過他的袁文會。李有德在這火鍋騰騰蒸汽中不知不覺地醉了。
酒醉中的李有德隻覺身上越來越重,好像是三姨太正壓在他身上溫存,這小狐狸什麼時候身子這麼沉了。李有德便想起手去推,卻發覺自己兩手好想被什麼東西捆住了,他晃身子掙了幾下也掙不開。“搞什麼嘛!”李有德心中暗罵,極不情願地張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並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身處在郊外一處樹林中,而自己身上也沒有三姨太在膩咕他,倒是袁文會正笑嗬嗬地坐在不遠處的樹樁上看著他。
這是在哪裏?中午不是剛和袁文會在一起喝過酒麼?沒等李有德想明白,他忽然發覺有點不對勁,為什麼袁文坐在他對麵,卻低著頭看他,而他還要仰視袁文會呢?李有德再低頭四下一看,不由大吃一驚,滿頭湧出冷汗,順著臉頰滑下。他竟然是像栽紅薯一樣,被人綁了手腳直直埋在一個土坑中,土已經埋到了他齊肩處,隻有一個腦袋瓜孤零零地露在地麵上。除了對麵坐著的袁文會,還有幾個人手持鐵鍁鋤頭,就站在四周坑沿上。
李有德此時才覺得胸口被泥土擠壓得喘不上氣來,恐懼的顫抖瞬時間從腳底直上頭頂:“三……三哥啊……開不得玩笑啊三哥!”
袁文會哼一聲,一口痰吐在李有德頭上:“去你媽的三哥,你睡我老婆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我是你三哥!”
李有德哀聲長號:“三哥哎!是小弟錯了,都是那臭娘們她勾引我啊!我稀裏糊塗地就被她給勾搭上了啊。三哥您饒我這回,兄弟我這輩子給你當牛做馬。三哥啊,你饒命啊!”
袁文會咯咯一笑,自顧自地點上顆煙:“臭小子,三爺我用剩下的,就是爛了、殘了,也輪不著你!你們倆不是勾搭麼?好啊,三爺我成全你。”袁文會朝李有德旁邊努嘴:“看見那一堆沒有,她已經在裏麵等你了,你也趕緊過去吧,別讓她等急了。”
李有德聞言大驚,忙費勁地扭頭看去。隻見在這大坑裏,右邊距離自己幾尺之外,立著個新埋的小土堆,土堆高出地麵不過半尺,周邊盡是挖土的痕跡,李有德再定睛細看,那堆土中竟然隱隱還有絲絲黑發的發梢露在外麵。李有德一下子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