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驪頓步不急,險些撞在馬頭上。車夫揚鞭一甩,兩匹白馬如通人性,齊齊甩蹄站住。袁擇的眼力要深些,當即看出眾隨護訓練有素,果然不曾辱沒華朝特使門風。
袁擇默然不開口,車裏傳來疏淡而有禮的聲音:“可曾傷到小姐?”
袁驪哼了哼,當她看到隨之而來的容顏,突然說不出話來。卓王孫站在車前,紫衣灼然,如清玉塑骨,著實纏住了她的視線。
風騰古府設置多處彩廬為華朝特使接風洗塵,然而一路之上,袁擇放任女兒遊蕩在卓王孫身邊,自己驅馬在前,帶著車隊走上灑掃好的白石磚道,避開了塢堡裏的軍力布置。
袁驪好奇地問:“瞧著公子不過二十七八的年紀,為什麼生出了白發?”
卓王孫騎馬走在一旁,想了想,答道:“思念發妻所致。”
袁驪嗬嗬笑道:“聽說公子十年前娶了阿碧姐姐做妻子,對吧?那阿碧姐姐長得極好看,我小時候見過一回。”
卓王孫沉頓一下,才答道:“是的。”
袁驪如同小黃鳥一般嘰嘰喳喳說著一些往事,告訴了卓王孫,他的妻子阿碧當初在袁族隻是一名部曲長的女兒,被指派給官員做侍妾,阿碧不堪奴役,主動請纓去了宮廷做一名女醫。隨後出使華朝,嫁進了卓家。
卓王孫神色淺淡,一路無語。袁驪不嫌冷漠,兀自高興地說著各種趣事。一行人抵達袁擇塢堡時,天色尚早,草地裏已新紮起一座彩樓。
卓王孫梳洗一番之後,褪下官服,身著雪白衣袍入席。他喚人呈上一對晶瑩剔透的玉杯,送給了袁驪,賀祝她十六歲的生辰。
袁擇笑道:“有勞公子費心了。”
卓王孫微微頷首,言辭之禮全由身旁的侍衛代勞。
袁擇一愣,仍舊笑道:“驪兒直吵著要配玉,可我這荒僻鄉野,不像皇宮地底藏豐,哪裏去尋到玉石給她。”
卓王孫淡然道:“所以宗主打算進軍皇宮,掘出各類寶玉送給小姐?”
袁擇倒酒的手頓住:“公子真會說笑,來,來,喝酒,喝酒。”
隨行侍衛單膝跪地,扣手道:“請宗主恕罪,我家公子不勝酒力,恐在尊駕前失儀,這杯水酒就由屬下代勞吧。”
袁擇牙一咬,怫然作色,突然看到側席上的袁驪撅嘴哼了聲,他馬上又換上笑臉,繼續陪著卓王孫寒暄。說不了幾句,他的意圖便顯露出來,直指卓王孫家事。
“公子一直無後,不如再娶個平妻,給卓家開枝散葉……。”
卓王孫冷淡道:“我曾與內子許諾,無意再娶。”
袁擇將話岔開,笑著說些他事。黑臉短褂的桑麻跑上樓來,抹去汗水,說道:“老爺要的雜耍已經到了。”
彩樓依湖而建,麵向塢堡草野。不時有些甲兵騎馬來去,呼喝農工結圈鬥角力,充作酒樂餘興。袁驪看過多遍,早就有些不耐煩,一聽到有新奇玩意兒來了,忙拍手叫好。
秋風瑟瑟,草地寂然無聲,連一絲蟲鳴鳥叫都沒有。
袁驪撅起嘴:“什麼嘛,吊著人家的胃口。”
突然砰咚一聲巨響,樹林尖上升起一朵傘蓋紫雲,牽引了眾人視線。卓王孫不需要抬頭去看,單聽這熟悉的聲響,他就知道又是誰來了。眾多嘖嘖稱奇的話語充斥耳邊,他睇視一眼風向,不出意外地看到一隻彩鳳緩緩飄來,與蕭皇後駕前旗幟的繡飾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