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眼色微異,沒說什麼,帶他上了小船,朝著官渡口劃去。不多時,宇文家另外的運船陸續聚集到渡口木棧前,共計百餘隻,均出示了掌船令牌,交給官衙審查。
謝開言摸出郭果塞進她腰間的小金牌,一並交了上去,且仰臉抬頭,模樣十分驕橫。
官衙看看她的臉,轉頭與隨從說道:“這個好像是大公子的金令,除非是近侍才能拿到——”
謝開言清亮答道:“我就是公子駕前行走小護衛郭果。”
小霸王名號一出,誰敢不從。別人不知道,宇文家的內置營運勢力裏,包括流花河畔商官一體的縣衙,都聽說過鼎鼎大名的郭果——白虎為友,公子隨後,橫行街市,百無禁忌。
官衙連忙撥開水道,讓著謝開言先行。
謝開言帶著簡行之順水漂流,來到二十裏外的市鎮,再也忍耐不住,一口血撲將出來,濺在簡行之衣衫上。
簡行之看了大驚,手足無措。
謝開言忍痛走到先買下的民舍裏,一頭栽倒在土炕上。文謙聞聲走出,先對一旁呆立的簡行之行禮問好,再抱來一床棉被,遮蓋住謝開言的身子。
簡行之抓緊衣襟,喃喃問道:“她怎麼了?”
文謙打來熱水,擦拭謝開言的額頭,歎氣道:“小童為了救出殿下,不惜損傷自己的身子,先前她就毒發過一次,昏睡了兩天兩夜。今晚她又拚著殘破之力,衝發自身大限,看來氣血虧損不少,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文謙侍奉簡行之寬衣沐浴,輾轉說了救援經過。
謝開言曾提前透露,她或許在十年前已經嫁給葉沉淵為妻,尚書省的戶籍冊裏可能還記載過她入華朝的曆史。施救那晚,她會引出葉沉淵,製造事端,希望文謙與郭果見機行事,誘發口角之爭,先前順利出城。文謙去了,才知道她竟然孤注一擲,欺瞞他們,不運力壓製毒發,隻是一味催動哀怒,使自身陷入孤寒苦痛的境地。文謙不忍,謝開言以眼色相求,最後令文謙退步,說出了那番慷慨激昂的話,被縣丞驅逐。既已逃出汴陵,逃過盤查,他們與蓋大的灰雁交換訊息,聲稱會帶簡行之回北方。
謝開言也未曾想到銀鎧破天軍會說出妃位的秘密,因為她是真的不記得十年前毒發昏迷後的往事,記憶中似乎有點影子,但又不能肯定。葉沉淵彼時隻是白衣王侯,即使嫁與他,也隻是平民之妻,遑論現在對立的身份地位。
“殿下,請稍微忍耐一下!”
精氣重創之後的謝開言留在冥迷之際,來不及好好休養時,耳邊總是傳來文謙的這句呼叫。她勉力起身,摸到廳堂一看,簡行之雙肩急抖,唇色泛紅,蜷縮在圍椅一角,形貌很是萎靡。
文謙幾乎壓製不住他的身子,謝開言走過去,點了他的肋下,見他抑製不住地抖動,嘶啞問道:“出了什麼事?”
文謙歎道:“少源替殿下塗抹花蜜時,在水裏摻雜了罌粟汁。現在殿下神情有些迷糊,仿似是上了癮。”
“我助少源從娼籍裏脫身,他又喚我為主人,理應不會背叛我。”
謝開言迷茫而立,片刻後才想起昨晚救援時,簡行之生的奇怪模樣。抹去額角的汗水,她又說道:“少源為何要害你?”看到他搖頭,她想了想,又問:“少源是否說過,昨晚賣場時來了什麼奇怪人物?”
簡行之口幹舌燥地看著她,說道:“有個很美妙的娘子跳了一段海棠花舞,好像是少源的朋友。”
謝開言不禁臉色蒼白:“是句狐,竟然是句狐,難怪昨晚梨園會上不見她的影子。”
文謙繼續壓製著簡行之手腳,說道:“果子抓藥回來後,央我轉告你,宇文家的大公子追出汴陵,帶千人到處尋她。她怕累得我們走不掉,先回宇文公子停駐的客棧,負荊請罪去了。”
謝開言一陣眩暈,啞聲道:“先生,我們即刻啟程離開這裏,留下口訊給果子,讓她隨後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