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2 / 2)

“下一步該怎麼辦?”左遷躬身請示道。

卓王孫淡然道:“先不動他,你們撤回來。”

左遷躊躇一下,終於問道:“公子的意思是——放過謝照?”

卓王孫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滴著竹露的寧靜街道,許久沒有回答。左遷躬身待命,最後才聽到一句冷淡的語聲。

“等最後一戰來臨,你再帶人掩殺過去。”

左遷向來忠主,自然稱是,不問緣由。謝照似乎是謝氏首領手中的一支奇兵,一直堅守不出,大概也是得到了族內首領的指示。他知道公子的對手名叫謝開言,離開汴陵之時,修謬總管就殷殷叮囑過諸多事宜,其中一項就提到了謝開言的身份。

總管說過:“謝開言就是謝一。你去了公子那裏,多提醒公子,不要因為謝一出川就軟了心腸,必要之時,你可以手刃謝一,公子如果怪罪下來,我承擔一切後果,自行去領死罪。”

但是左遷一來巴圖鎮,看到自家公子,權衡一下,馬上打定主意原地待命,絕對不去忤逆公子的意思。原因有二,一是他相信公子自有定奪與安排。二是公子不準他露麵,更不準他去連城鎮,所以他根本沒法“手刃強敵,以絕後患”。

左遷侍立一旁,伺候卓王孫用過飯食,再親自送他離開茶樓。

馬車沿著原路返回。

巴圖鎮較之連城鎮顯得繁華一些,各色店鋪排列在街道兩旁,為偏僻的古城渲染出幾絲熱鬧氣氛。車夫甩開馬鞭,小心催動馬匹前進,人流遇見矯健雙馬鎖套的車轅,紛紛避開前鋒,向著店鋪門前的小道走去。

盡管車夫駕馭技巧高超,方磚鋪就的街道卻很古老,馬蹄一踏上去,不可避免泛出些顛簸之意。金絲綴飾的窗幔輕輕晃蕩,掠開了一角,卓王孫隨眼一瞥,見著一道熟悉的背影走在了前麵。

謝開言背負一個黑色錦盒,不急不緩走過一家鋪位前。雙馬揚蹄,掠起一陣冷風,所有人見勢避開,唯獨她卻是安然,任由風聲卷起她的發絲,扯出一縷草木香氣飄遠。

卓王孫放下錦青窗幔,靜坐馬車內,徑直離開了巴圖鎮。

謝開言走了一刻,看到旁邊有個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心中一動,進去買了一朵粉紅絹花,掏出袖罩裏的枯萎海棠,將它放入一戶人家門前的水缸裏,再去找歇息處。

第二天,她將巴圖裏的鐵匠鋪跑遍了,才慢慢走向連城鎮。原野上的野雞灰鴨撲騰著翅膀飛來飛去,她邊走邊看,有時還會彎腰撿起一兩片腐朽銅鐵擦拭一番,放進隨身的布褡內。

一直到了傍晚,謝開言才回到連城鎮。蓋飛照樣歡呼雀躍地跑過來,在她的衣袖、布褡裏翻翻揀揀,嘴裏嚷著說:“師父回來了,太好了,明天不用給卓公子請安了。”

謝開言拍開他的手,將布袋包裹的鐵片銅片遞給他,說道:“將這些洗幹淨,磨成大小不等的片狀,我做個東西。”

“做什麼東西?”

“方響。”

蓋飛的眼睛有點直:“方響是什麼?”

“樂器。”

蓋飛磨蹭著不走,謝開言拍拍他的頭,說道:“小飛要多讀詩書增長見識,棋琴書畫是必修之課……。”

蓋飛突然抓走布袋,一轉身就跑了。

謝開言笑了笑,回到木屋梳洗一番,小睡片刻。夜幕不知不覺降臨,她突然又聽到了那股熟悉的笛子聲。

謝開言想了想,拿起小花鏟,悄無聲息朝著西門河走去。河邊有瘦弱垂柳,夜風中輕輕晃蕩枝條,幾顆忽隱忽現的星子就像落在了它的肩上。一道纖麗身影站在樹下,臨水而立,緩緩吹奏著南調。

謝開言從遠處繞下河岸,蹲在水邊,仔細翻開鵝暖石,敲打著地麵。如果傳來的聲音輕散,就是表示裏麵沒藏著堅實的東西,她邊聽邊敲,離著垂柳麗人越來越遠。

河水輕輕流淌,在星光下泛著微芒。謝開言挖出兩枚爛銅片,隨手洗幹淨,塞進布褡裏。夜風拂過,傳來一句細碎的語聲,在她靈敏的耳中,仿似空山傳來的回響。

河邊的謝顏轉過身,看著一襲紫袍的卓王孫走近,嫣然一笑:“公子,終於等到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