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道不是?”他無奈笑笑,“別說是你,就連我娘對這兩個孩子也是寵得沒邊。”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原以為自己不會像一般的父母那樣嬌慣孩子,可真輪到自己當父親的時候,才發現和他們也沒什麼兩樣。”
“豈止是沒什麼兩樣,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有意調侃。
他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正色道:“說真的,我現在竟有點擔心妍兒將來會嫁什麼樣的人?”
“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穆念慈反倒看得開,“不過你現在就開始擔心,是不是有點早啊?”儀妍才八歲,若是等到嫁人,至少還有八、九年的時間。
“確實有些早”他低聲說道,“我現在倒是多少能理解黃藥師當初出題的心情了。”當時他跟從歐陽鋒一起去桃花島求親,雖說隻是為了九陰真經,可也著實費了不少周折。那三道試題若不是郭靖誤打誤撞,估計也是少有人能解得出來。
“若是想蓉兒了就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的。”似有不虞之意。
“胡思亂想什麼呢?”他忍不住敲了她一下。
“別鬧”適才被他一敲,手上一抖,剛剛繡的那針自是偏了位置。
他嘖了一聲,說道:“明明是你先提的,現在又來怪我?”
“難道怪我?”她含笑反問。
“罷了,就知道說不過你。”他淺笑搖頭。嘴上輸贏有什麼好爭的,反正他的心已經輸了。
4
八月,次子出生,取名歐陽晨,字景明,仍是取自《閑情賦》,再加上恰好生於日出時分,“晨”之一字再恰當不過。如果說逸兒隨了父親,儀妍偏於父母的中和,那剩下的這個則全像了母親,長相極為秀氣,性格更是安靜,常常能夠自己坐上半個時辰,也不哭不鬧。家裏對這個聽話的小家夥自是十分喜愛,時不時就過去逗逗他。
此時的小家夥正坐在床榻之上,任由母親給他套上外套,還十分配合地張開胳膊。穆念慈幫孩子整理衣服,一邊向歐陽克說道,“本來覺得逸兒有些男生女相,結果現在可好,這個直接長了一張女孩子的臉。”
“嘻嘻~娘親說你是男生女相。”窗外的儀妍用手肘捅了捅身後的歐陽逸。
“噓,別說話,當心被爹爹發現”說話的正是歐陽逸。
“哦”身邊的人乖乖地閉了嘴。
歐陽克聞言放下手中的竹簡,笑道,“這你應該怪不到我頭上,連娘都說了,晨兒的長相、脾氣都隨了你。”
“你說,晨兒這個樣子,會不會娶不到夫人?”她看著小家夥過於秀氣的長相,多少有點擔心。
“想什麼呢?”他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堂堂白駝山的二公子會討不到老婆,說出去豈不是成了笑話?”
“我就是隨口一說”她現在也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不靠譜。恍然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不如,我們等晨兒長大,讓他學醫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想了想又接著說道,“不過還是要等他長大之後的意願,總不能為了一時的承諾而不顧孩子的感受。”
“這倒是”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還待說些別的,就見對麵的人隨手將手中的竹簡順著窗戶扔了出去。
竹簡是朝著歐陽逸的方向過去的,他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才堪堪避開,儀妍在一邊倒是什麼事都沒有。
“進來”聲音不高,卻不容拒絕。
“爹爹”兩人一起進來,歐陽逸手上還拿著剛才被扔出去的竹簡。
“自己說怎麼辦”依舊是不緊不慢,話裏的內容卻讓兩人心裏一涼。
“爹爹!”兩人齊聲開口,希望能少受點懲罰。
“妍兒先到一邊去,這不關你的事。”言外之意分明是袒護儀妍。
“妍兒,到這邊來。”穆念慈將儀妍喚到身邊坐下。
“姐姐”她身邊的小家夥剛滿周歲,說話還不是很利索,見儀妍過來自是有些興奮。
另一邊,歐陽逸試探問道:“爹爹要罰我?”
“你說呢?”他反問道。
歐陽逸回頭想要向穆念慈尋求幫助,不想被他止住了,“不許找你娘親幫忙,否則加倍。”
“啊?”歐陽逸隻好低了頭,“爹爹說怎麼罰就怎麼罰好了。”
“我說什麼你都照做?”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歐陽逸。
“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那好,把你手上的這份竹簡抄五遍,後天交給我。”
“知道了”歐陽逸顯然不是很情願。
“別以為抄書沒用,你手裏拿的竹簡是《神農本草經》中卷的開頭部分,那裏麵記載的藥材,都是你以後經常用到的。”歐陽克怎麼會看不出來,所以耐心解釋道。
“謝謝爹爹!”立馬露出笑容。
“行了,好好抄完,記得後天給我。”見歐陽逸如此,他也不由笑笑。
說完又招了招手,示意儀妍過去,“妍兒,到爹爹這裏來。”
“爹爹”儀妍果然聽話地過去,十分自然地倚在他懷裏。
“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偷聽不是什麼好習慣,這次怎麼又跟著逸兒一起偷偷躲在窗戶外麵?”雖略有責備的意思,但語氣甚是溫和。
“爹爹,這次不怪哥哥”儀妍看到哥哥受罰,有些愧疚,“是我想過來看看弟弟,結果半路遇上了哥哥。沒等進門,就聽見您和娘親在說話,我一時好奇才拉著哥哥躲在窗外的。”說完又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他沒有什麼反應,於是拉住他的袖子求情道:“爹爹,這次能不能饒了哥哥,別罰他了好不好?要不然我和他一起受罰,總之別讓他抄什麼書了好不好?”
“不好”難得沒有答應女兒的請求,“他身為兄長不知監督,反倒陪你一起胡鬧,難道不該罰?”
“娘親”儀妍不由回頭向穆念慈求助。
“竹簡裏的內容對他有用,多抄幾遍不是壞事。”他隻好再次解釋,“若是書裏的內容也對你有用的話,你以為我會放過你?”
“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儀妍笑得眉眼彎彎。
明知道是小孩子隨口說的,他還是忍不住揚起嘴角。
“好了,你們鬧也鬧夠了,罰也罰完了,是不是該吃飯了?”穆念慈見兩個孩子都被安撫好了,才開口說道。
“好”兩個孩子齊聲答應,連剛會說話的晨兒都跟著答應。
5
幾年時間眨眼即逝,歐陽逸已然十四歲,連年紀最小的晨兒都已經四歲了。歐陽逸近兩年來,倒是比以前收斂了不少,不知是隨著年紀的增長變得懂事了,還是歐陽克的管教有了效果。
“回來了?”一聽聲音,就知道是他回來了。
“嗯”他走到桌邊坐下,“晨兒今天又沒出去?”
“倒是去了秦前輩那裏,才回來不久。”遞給他一杯茶,又接著說道,“秦前輩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當初的約定,還說晨兒合他的眼緣,打算等晨兒再大一些,就收做弟子。”
“這倒也不錯”他笑著接過了茶,向坐在一邊的歐陽晨問道,“晨兒,你喜不喜歡學醫術?”
“喜歡”小家夥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啊?”兩個大人俱是十分奇怪,想不明白他小小年紀何以如此堅定。
“哥哥總喜歡研究那些毒藥,晨兒不喜歡,所以就想學習醫術,等將來長大了,給那些毒藥都配出解藥來。”小家夥說得信誓旦旦。
歐陽克聽完卻是笑了,不知這幾個孩子是不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歐陽逸雖然淘氣,但對這個比他小了十歲的弟弟很是疼愛,偶爾也會擺起哥哥架子,講一些他喜歡的東西——比如各類毒藥。可偏偏晨兒很是不買賬,讓他這個做哥哥也無可奈何。
儀妍雖乖巧聽話,可歐陽晨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八歲的姐姐,卻是避之不及。原因很簡單——歐陽晨秀氣的長相每次都是儀妍的調侃對象。有一次上街的時候,儀妍被別人問起她的“妹妹”多大了——當然是指歐陽晨,至此之後,歐陽晨就對這件事懷有深深的怨念。儀妍被父親寵著,卻又莫名地對哥哥心存敬畏,所以到頭來,這三個孩子竟是各有各的麻煩,相互牽製著。
“逸兒聽了怕是要傷心了”連穆念慈也忍不住調侃道。
“算了,憑他們幾個鬧去吧!這麼多年了,早就習慣了。”他倒是看得開。
“這倒也是”她笑著點頭,旋即又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也不知襄陽那邊怎麼樣了?”
他似是有些漫不經心,啜了口茶才說道,“當初幫著蒙古滅金,現在又想起幫著大宋對抗蒙古,若是留著金國,哪還用得著這麼費事地守著一座孤城。”
穆念慈自是知道他說的是郭靖,不過還是沒有十分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因而問道:“留著金國和守住襄陽有什麼關係嗎?”
見她不解,於是耐心地解釋給她聽:“當初秦滅六國正是分而化之,逐一攻克;蒙古現在就相當於秦,西夏、遼、金、宋、大理就好比當初的六國。若是六國同心,合而攻秦,則秦國必亡,也就不會有始皇統一六國之事了,奈何六國各自為政,最終走向滅亡。眼下這大宋就好比齊國,隻知排除異己,不知與各國聯合,共同對抗勢力更為強勁的蒙古人。當初大宋隻知袖手旁觀西夏、遼和金的覆滅,卻不懂得唇亡齒寒的道理,所以亡國是遲早的事。”
“那、襄陽城……”她不由開口問道。
“定然守不住,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罷了。”他極為篤定。
“蓉兒和郭大哥他們豈不是……”
“白費力氣而已”放下手中茶杯,繼續說道,“若是他們早點打開城門,城中百姓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可拖得越久,蒙古兵攻進城的時候,百姓越是難保全性命。若是拖個十年八年,那城破之日,全城百姓必死無疑。或許等他們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然騎虎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