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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平靜的生活總是要顯得快一些,轉眼又是半年過去,距離當初穆念慈比武招親已過去了整整五年,連儀妍都滿了周歲。穆念慈本想在楊鐵心周年忌日之時前去拜祭,可幾次耽擱,眼下儀妍也已經滿了周歲,總算能抽出時間,了卻一樁心事。
她本想自己前去,結果自然是遭到了某人的反對,而女兒又年紀太小,所以也隻好和歐陽克一起帶著儀妍到臨安掃墓。臨安城這三年來倒是沒有什麼太大變化,所以兩人也沒費什麼周折就找到了一家客棧落腳。掃墓一事本就不應帶著小孩子,所以她打算自己一個人過去,而把他們父女倆留在客棧。歐陽克略想了一下,也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穆念慈換了素服,帶上祭拜需要用的東西,獨自一人前往牛家村掃墓。誰知她剛走了不久,有人就開始行動了。
“妍兒,爹爹帶你去找娘親好不好?”他笑著逗弄身邊穿著粉色衣服的女孩。
“好”小家夥乖乖地點頭。
“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麼辦?”他故意問道。
小家夥捂住自己的嘴巴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的。
“這可是你說的”他笑著抱起女兒,從容地推開門,“走吧,我們去看看娘親在做什麼?”
穆念慈對此一無所知,隻是到了牛家村以後,對眼前的景象有些吃驚。義父義母的墳墓被人打理的很好,甚至連一根雜草都沒有,碑前的空地更是被打掃得幹幹淨淨。她一時也想不出有誰會如此盡心,索性不作理會。待祭拜過了楊鐵心夫婦,她便起身離開了這裏。
回去的路上恰好路過集市,她許久不曾到過臨安,所以不免在路邊的小攤前多流連了一會兒。目光被一支彩繪的撥浪鼓吸引,手指還未曾觸到,就發現被另一個女子拿了起來,“相公,你看這支撥浪鼓好不好看?”“嗯,好看。”那女子的丈夫低聲答道。
她見狀想要離開,卻在抬頭時,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楊康。對麵的人也在同時認出了她來,“念慈!”
她想要離開已經來不及,隻好站在那裏,禮貌地笑笑。她原以為楊康早就死於花剌子模城破之時,可今天再見除了些許的驚訝之外,竟沒有絲毫別的感受。原來所謂重要的人或物,終究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更重要的取代,一如楊康之於她。
想了無數種稱呼,終於還是選擇用“義兄”來稱呼眼前的這個人。
她語調平淡,楊康卻神色複雜,看見她的裝扮,忍不住問道:“你嫁人了?”
“嗯”她淺笑點頭,“身邊的這位就是嫂子吧?”目光落在他身邊那位穿著淡綠色衣服的女子身上。
“嗯,這是、我的妻子”他略頓了一下,此外並未有什麼不同,隨即又向那女子介紹穆念慈,“這是我爹的義女,你叫她念慈就好。”那女子依言打了招呼,穆念慈亦作了回應。
“看樣子,要恭喜義兄了。”她見那女子腹部微微隆起,顯然已經有了身孕。
楊康隻是點了點頭,未見明顯的喜色,繼續說道,“你嫁的人是……”他本想問她嫁給了誰,後來又覺得自己已經無權幹涉她的生活,所以改口道,“你的夫婿對你可好?”
“很好”她笑著點頭。
“那就好,若是他欺負你,你盡管告訴我。”
她聽了不由低頭笑笑,卻十分篤定說道,“他不會的”隨後又補上一句,“不過,還是要謝過義兄的心意。”
見她如此,楊康不知該說些什麼。那日城破,完顏洪烈誓死保衛城池,而他卻被完顏洪烈派人暗中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後來花剌子模城破,他一路輾轉,來到了宋國境地,在一家店鋪謀生,又在別人的介紹之下,娶了現在的妻子——雖相貌略顯平淡,倒也賢惠溫柔。他本想安寧富貴地過一生,不料最終還是歸於平淡,眼下見了穆念慈,更是五味雜陳。
“你剛剛這是去了牛家村?”見她一身素服,不由問道。
“嗯,過去祭拜了義父他們”她此時倒是猜出在她之前的掃墓者是誰了。
“前天是十月初一,我們也去祭拜了爹娘。”十月初一是與清明、中元齊名的祭祀節日,他去祭拜倒也在情理之中。
“你現如今成家立業,義父和義母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她微微笑道。
楊康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似乎帶了些自嘲的意味。之前的一切不過是浮華一夢,名也好、利也罷,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已然接近正午時分,想起客棧裏還有人在等著她,所以開口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
楊康無聲點頭,見她走出了幾步,忍不住喊住她:“念慈。”
她聞聲止步,“義兄還有什麼事?”
“好生珍重!”
“你也是”她回道。她早已找到值得守候的人,這場相遇又如何能泛得起漣漪?
2
走過剛才的街巷,在轉角處停了下來,“出來吧!我看見你了。”
儀妍正想開口,卻被他用眼神止住,示意她不要說話。儀妍睜著大大的眼睛十分不解地看向歐陽克,仿佛在問他為什麼不回答。
“我們在和娘親玩捉迷藏”他小聲說道。果然看見懷裏的女兒乖巧地點點頭,十分聽話地靠在他的肩上。
“妍兒,出來吧!娘親給你買糖好不好?”穆念慈似乎確定了父女倆一定藏在附近。
“好!”儀妍話音未落,就見他輕飄飄地落在穆念慈麵前,與其被她找到,倒不如他自己現身。
“跟了一路,現在終於出來了?”她笑著問道。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半開玩笑道,“我現在的輕功真的差到了連你都能輕易察覺的地步?”白駝山的功夫向來講究身法輕靈,而歐陽克更是尤擅輕功,連歐陽鋒的輕身功夫都未必比得上他。隻是不知為什麼,每次使用輕功的時候,總是被穆念慈輕易發現。
“我若是連你都感覺不到,那這些年豈不都是虛度了?”她嗔道。其實當然不是他的功夫不好,隻不過是他的步速、落步規律早已被她掌握得十分清楚,再加上彼此的了解,所以才會每次都覺察出他的所在。
“自然沒有虛度”他笑著說道,“不是多了逸兒和妍兒嗎?”其實是有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