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的風波後,木櫻在宮中的日子益發沉寂了下來。
張賢少不更事,隻當是母後找來的一群神仙姐姐。新人們倒也安分,沒有什麼爭鋒吃醋的事情。木櫻為了行事方便,以染病為由,索性主動搬離了鳳棲宮,移至長門宮居住。每日與小皇帝隻是飛鴿傳書相往和詩而矣。
“一張機:孤身獨待殘星掃。仙子徘徊長門冷,迷歌拂曉,宮鎖玉魂,長姊遲不歸。”
皇帝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做出這樣的詩倒真真令人罕異,可見才思之敏捷,隻是其詞中竟如此柔婉悲涼……又一個宮中的可憐人。木櫻搖了搖頭,提筆寫道。
“竹籬茅舍何輕賤,猶逢青山斷江倒。金霄玉闕神仙府,問福何少禍何多。”
其下畫一蒙麵美人,倚窗而望。
芍藥不解道:“畫美人便極好。為何非要是蒙麵的?陛下少年心性,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又得丟一個。隻怕娘娘日後再回鳳棲宮,陛下都不認得您了呢。”
“再驚為天人的麵容,也總有覺得膩歪的一天。與其兩看生厭,還不如將自己變成他的一個回憶,成為陛下心中完美無瑕的影子。我的青春,總還是有不少光陰可以消耗。”木櫻並不是年輕驕傲的少女,時間逐步洗去那近乎瘋狂的偏執,給了她清醒淡然。
“哥哥呀——
我願為你——獨墮幽冥——”
“這聲音……”這聲音分明是周賢妃的,那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她永遠沒辦法忘掉。木櫻咬咬牙,冷笑道,“芍藥,帶幾個得力教眾。咱們去瞧瞧。”
芍藥笑道:“就等這句話了。不用您說,奴婢早派人看住她了。”
“這話甚好,你我有一起長大的情分,我自然是信你的。”木櫻立於大殿飛簷之下,欣賞著天空中的孤零零扒著的圓月。今夜十五,團圓之夜,隻可惜自己終了此生,亦隻能孑然歎息。縱然是與原主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頭亦是別人的臥底,雲蘿郡主從前那熱鬧哄哄的生活想來也無甚趣味。
隻要有明天,一切就都會好。這一世,她活著,便是為了站在權力之巔。
木櫻笑了一笑,淡淡地說道:“去看看。”
“皇後娘娘,你我有著相同的目的,算起來,奴婢還是幫了您大忙的。”周氏披著下等宮女穿的青衣,躺在甬道冰涼的石板磚上,眥目欲裂。
木櫻厭惡地別過頭去,冷笑道:“願聞其詳。”
“你我的目的都是一樣的,你恨李氏,我亦恨不得生食其肉。皇後娘娘,你隻管放心。李氏為皇帝納再多的美人也是無用,張賢早就不能生育了。”周氏哈哈大笑,暗夜之中,令人毛骨悚然。
“這麼說來,太後一直都知道。”木櫻沉了臉,穿越時空長河,她幾乎已經想到了這件公案的最終結局。
“沒錯。她這個毒婦,留我至今便是為了讓張寒日日煎熬。張寒死了,張家無後。我大周的血海深仇也總算是報了!”周氏“哼”了一聲,胸口上赫然插著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木櫻長歎一聲,美麗的臉上無半分波瀾:“把屍體處理了,切莫讓人發覺。”
木櫻向前走了幾步,猛然回頭,發現一個二等侍衛服色的人渾身發抖地跪在側麵,便冷冷地說道:“你今日,可曾看見什麼?聽到過什麼嗎?”
“小……小人,小人什麼也沒看見……”那侍衛顫聲答道。
木櫻聽得這人聲音,心念一動,轉頭看向他帽子下俊朗的麵孔:“抬起頭來。”
“啊……”周圍的人俱是勃然變色。
“你叫什麼名字?幾時入的宮?為何會與先帝長得這般相像?”木櫻皺著眉頭,望向盡是無邊無際黑色的長門宮,淒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