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既是萬物複蘇之際,也是桃花開的最美之時。盎然春意之中,憋了一冬的人們紛紛忙著去戶外趕春、賞景、透氣。於是那城裏城外風景好的地方,一下子就人來人往的熱鬧了起來。
不過兩河鎮的吳都保長家,要想賞景卻不必勞師動眾的跑到外麵去。這主要是源於吳都保長是個很有心計的人,早些年他隨著地位的不斷高升,在擴大內宅時,就利落的將緊鄰他家後院的一個小山包給圈進了自家宅院。隨後的日子,吳都保長又花了不少功夫,請人在小山包上種滿了桃樹。也不過兩三年的功夫,吳都保長家的後院便有了一片桃林。於是每年春光明媚桃花怒放時,吳都保長家的後院便像是一片胭脂海,遠遠望去,美極了,羨慕煞了不少人。
吳都保長家唯一還沒有出嫁的七女兒吳淑嫻,這天吃罷早飯沒多久,就帶著自己的丫鬟桃葉和桃枝,說說笑笑的來到了桃園。和煦的春風輕輕的拂過吳淑嫻的麵龐,她不禁愜意的雙眼微閉停下了腳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夾雜著花香的清新空氣。桃葉見了笑著建議道:“姑娘不妨往桃林伸出走走,再深吸一口氣看看,奴婢覺得那桃林裏麵的空氣還要甜香呢。”
桃枝是伺候了吳淑嫻讀過幾年書的丫鬟,她微微一笑瞥了桃葉一眼,故作姿態的道:“你懂什麼呀,像咱們姑娘這樣讀過書的人,那最講究的就是這點子若有若無的氣息和感覺才叫好,那空氣裏的甜香若是太濃鬱了的話,反而失了意境不美了。”
桃葉不服氣的和桃枝回嘴道:“呸!你少在我這充什麼大個。你也不過是跟著姑娘學認了幾個字而已,偏偏還要學人家‘若有若無’才是美,也不嫌累得慌。反正我們這種大俗人隻知道花定要開得濃豔,香氣定要濃厚這才叫美,姑娘平日不也說‘大俗即是大雅’麼。”
吳淑嫻聽著丫鬟們鬥嘴並不在意,她深知桃葉和桃枝如這般的你來我往,並不是真的存了一較高下的心,所以她根本懶得參與其中做評判。吳淑嫻一邊自顧自的睜開眼抬腳快步進了桃園,一邊淡淡的道:“你們倆不是說好了,要趕緊采擷下花兒拿去給海棠做酥餅的麼?有這鬥嘴的功夫還不如趕緊的去摘花呢,這樣大家夥不是都能早點吃到桃花酥麼?”
桃枝不好意思的答應了主子一聲,順便斜了桃葉一眼,又輕輕“哼”了一聲。桃葉下巴微揚示威似的理也不理桃枝,隻是行動間麻利了起來,她忙不贏的提著小籃子緊走幾步跟上吳淑嫻的步子。
負責打理桃園的管事劉婆子,遠遠的見吳淑嫻主仆過來了,急忙掛起滿臉討好的笑奔了過來,她利落的打了招呼,見罷了禮直起身時,瞄見桃葉提著個幹幹淨淨的小提籃,忙知趣的笑道:“姑娘今兒可是想摘些花兒回去做點心?”
吳淑嫻點點頭笑道:“昨日我娘又想起海棠做的桃花酥了,所以我便一早帶人過來摘些新鮮的花兒。”
劉婆子巴結的囉嗦道:“哎呀這點子小事姑娘派個人過來吩咐一聲就是了,老奴自會一早摘了新鮮的花兒給您送去,何須勞動姑娘親自過來走一遭?不過姑娘您既然來都來了園子裏,您且悠悠的賞著景在一邊看著就好,老奴這就帶人給您摘花兒去。”
還不等吳淑嫻說話,劉婆子便接過桃葉手裏的小提籃,順便又大聲的喊了兩個園子裏正幹活的婆子過來,派了活下去。
吳淑嫻微微有些好笑的看著劉婆子在一邊煞有介事的張羅著,也不好多說什麼。她知道,自從五年前,父親說了不願意過繼嗣子要讓自己招婿的話以後,這個家裏裏裏外外的下人們,於是有意無意間都對自己更加巴結討好了幾分。她心情極好的放眼欣賞了一會兒四周,見一簇簇粉紅豔麗的桃花煞是喜人,招手叫桃枝過來道:“既然有人去摘花兒了,不如你和桃葉去要了剪子,剪幾支品相好的花枝回去插瓶。”
這邊桃枝脆脆的答應了一聲,便尋劉婆子拿剪子去了,那邊桃葉就開始和吳淑嫻討論那些花枝插瓶會更好看。這主仆二人還沒盤算好,該剪多少枝花枝回去才夠分給各屋共賞,就隻見自己院子裏的小丫鬟秋雲,一路喊著“姑娘不好了,桃花姐姐請您趕緊回去”,一路跑著奔了過來。
吳淑嫻還來不及收起笑臉,就聽見桃葉一連聲的嗬斥秋雲道:“你個沒規沒距的死丫頭,大清早的你這是觸誰的黴頭呢?什麼叫‘姑娘不好了’?柳媽媽是怎麼教你規矩的?我看你真該被打發回去重新學習規矩才是。”
秋雲氣喘籲籲的站定下來,她低了頭怯怯的辯解道:“桃葉姐姐我錯了,請你饒了我這一回吧。隻因為海棠姐姐說屋裏有急事,吩咐讓我趕緊的叫姑娘回屋去,所以我才會忙中出錯,口不擇言的。”
吳淑嫻一聽這話心裏咯噔一下,她想海棠的性子最是沉穩,若不是事出有因,斷不會自己前腳剛進桃園,後腳她就使了人來尋自己。於是她端起麵容對秋雲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在這裏等著桃枝過來告訴她一聲,我先帶著桃葉回去了。”
秋雲見吳淑嫻沒有提一句責罰自己的話,心裏一鬆,忙幹脆利落的答應了她一聲。
桃葉偷眼瞄見吳淑嫻收起了笑容,再也不敢再多話,於是主仆二人一言不發的急匆匆趕回了芙蓉園。一進院門,兩人就見海棠滿臉焦急的在正屋的門口來回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