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猝不及防之時出了手,無聲無息地直接按在他的要害之處。隔著薄薄的衣袖,他甚至能感覺到朝露刀的冷冷鋒銳,幾乎要割破肌膚刺入血脈。在這樣近的距離內,就算他有把握在一瞬間反手拔刀殺她於刀下,但不管他出手多麼迅速,也必然會被她臨死前的一擊刺穿心脈。
然而,她隻是將手按在他脅下,卻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他低下頭看她,忽然聽到她垂下頭,極輕極快地說了一句什麼。
蕭筠庭吃了一驚,臉上神色微微改變。
“樓主!你沒事吧?”那一刻,樓裏的弟子們已經趕到了,紛紛圍上來驚問。
“沒事,路上遇到伏擊,韓鬆和孫立已經死了,幸虧趙總管沒事。”蕭筠庭不動聲色地開口,吩咐眾人,“此刻那些人定然還在附近,大家小心——文舟,你即刻帶人和樓裏駐守的人馬聯係,要小心這一路上的埋伏。”
“是!”
“趙總管受了驚嚇,我先扶她進去休息,”蕭筠庭扶著趙冰潔,吩咐左右,“好好看著渡口。南邊江上如果有船過來,即刻通知我——我親自去迎接蘇姑娘。”
“是!”
一隊隊的子弟各自散開,隻有他們兩人在酒館裏獨坐。
顯然先前到來的樓中子弟清場過,酒館裏空無一人,隻有那個老掌櫃和小二還躲在一角,敬畏地看著這一對男女緩步而入。從這浩大的聲勢來看,這個經常光顧的年輕公子必然是洛陽城裏的大人物,他們立刻變得戰戰兢兢。
蕭筠庭一路上殷勤攙扶著趙冰潔,始終不曾鬆開手,顯得親密非常。他們兩人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然而就算坐下了,兩人依然貼得極緊,似是難分難舍。
“咦,這次的姑娘怎麼不是以前經常來的那個了?”小二看到趙冰潔,不由低聲嘀咕了一聲,“這個公子哥兒,氣走了以前那個,那麼快就換了新相好啦?”
“噓,少多嘴!不要命啦?”掌櫃連忙低聲叱喝,“快去!”
“哦……”小二撇了撇嘴,忙不迭地拿托盤送了兩盞茶出去,一邊走一邊將肩膀上的毛巾甩下來,擰了個手巾把子準備抹桌子。
這一邊,蕭筠庭隻是靜靜地看著身側的女子,雙手扶在她的肩上,嘴角浮起一絲奇特的笑意,重瞳幽深,令人看不到底。然而趙冰潔隻是用沒有光澤的黑色眸子看著前方空空的桌子,冰冷的手沒有離開過他的左脅。
——隻要她一動,袖中的朝露刀就能刺穿他的肺腑。
——然而同樣地,隻要她一動手,他也能在瞬間震斷她的頸椎。
這是一個極度危險而微妙的時刻,就仿佛兩柄出鞘的刀,刃口對著刃口在靜靜對峙。
就在這樣千鈞一發之時,一個人卻不知好歹地闖入了他們之間——“兩位客官,要點兒什麼?”小二堆著一臉笑走了過來,展開毛巾把子,準備將他們麵前的破舊方桌擦上一遍,“要不要照老樣子,來一壺冷香?”
蕭筠庭默默點了點頭,沒有說話。旁邊的趙冰潔表情冷肅如石雕。
“好嘞!”小二殷勤將桌子擦了一遍,重新把毛巾甩上肩頭,揚聲道,“一壺冷香……”
變局就在那一霎發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