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宮殿門口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依稀有木製囚車輪軸轉動發出的輕響,看來是金光指引下的援軍到了。不過他們的到來顯然沒有任何意義,就算三百名普通士兵,恐怕也無法與穿黑鬥篷的家夥匹敵。
以全體犧牲為代價換取任務完成,蘭傑做不到這一點,盡管那些士兵各有自己的勢力,他們始終帶著自己的理由聚集在這裏,以一己之力對抗未知的危險。也許他們的生命非常卑微,一個法術就可以毀滅他們,但身為他們之中的一員,蘭傑不想輕慢地將他們的性命犧牲掉。
哪怕流血,也要流得有價值。
手被人極輕地觸碰著,伊妮德收回視線,蘭傑將聲音壓到隻有她能聽見的程度,在她耳邊說著什麼。
“什麼?放棄?”
伊妮德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隨軍以來,這支部隊不管是什麼樣的難關都邁過了,在艾因軍團長帶領下,雖有犧牲,任務卻全部順利完成。蘭傑這一破格提拔上來的普通士兵,如今居然要放棄?
“難道你沒有聽見他說的話?”
蘭傑指的是穿著黑鬥篷的人,此時他正與凶吼陷入僵持,但很明顯,毫發無傷的黑鬥篷麵對著精疲力盡,傷痕累累的凶吼,簡直可以說是好整以暇。而凶吼右臂上的傷口,腐爛已經蔓延到手肘的部位。
梭刃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如果他說的是事實,那個男人,以他們目前的力量不要說擊敗他,就算從他手裏奪走弗洛拉,也是絕無可能的。
默認了這一結果,伊妮德扶起蘭傑。
一隻冰涼徹骨的手抓住了蘭傑的手臂。
從那已經腫脹流血到看不清本來麵目的臉上,流下兩道淚水,混著已經幹涸的血液流到地上。右邊手臂——應該是從基斯特將她扯至脫臼起就一直未曾得到醫治——和軀體連接的地方青紫夾駁,抓住蘭傑的是她唯一完好的左手,盡管如此,這個幾乎處於瀕死狀態的女性,用著含糊不清的聲音懇求著。
“求……求求你……”
伊妮德充滿憐憫地看著她,亂發之下隻有眼睛還閃閃發亮。
“……凶吼,不能死……”
盡管恐嚎聲音微弱,凶吼那敏銳的聽覺還是接收到她的求助,從虎頭戰士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悲鳴:“不要向我的敵人求助!”
但他壓製住弗洛拉的雙手,不自覺地放鬆開來。
蘭傑很能理解凶吼的想法,但恐嚎的手抓得更緊了,哀求的眼神讓他不忍心甩開。
“不管怎樣,她是人類啊。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跟這些半獸……混在一起……”小心挑選著措詞的伊妮德,走到恐嚎身邊跪下,從她手指指尖發出了溫暖的白色光芒,這光芒映著她的額頭上那枚銀白的新月,整個人顯得分外祥和。
當白色光芒接觸到恐嚎時,立刻滲入皮膚之中,將皮膚變得微微透明。隨著光芒在她傷口遊走,遍布全身的疼痛減輕了。
也許支撐著恐嚎的是難以忍受的劇痛,當疼痛緩解之後,她鬆開了抓住蘭傑的手。
“對不起,”伊妮德碧綠的雙眼看著她,語氣充滿悲傷:“我能做到的,也隻有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