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了笑,好像真有點不好意思,隻是那笑意配合著他那滴血的形象,總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衛兵隊長倒是比較鎮定,他看出此人應該並無惡意,因而試著又問:“你是不是傷到這裏了?”
他指的是腦袋,但男子看完卻搖頭。
傷到腦袋?當然不是,隻是過去的半年裏,他一直在殺,不停的殺,殺著那些好像無窮無盡,殺掉一頭便會重新補上一頭的怪物。
機械般的殺戮,不停歇的揮劍,讓他漸漸變得麻木,到了後來,連揮劍都好像隻是出於本能,就好像,他生命裏隻剩下這麼一件事而已。
這樣的日子,雖然說不上度日如年,可也讓他的那些記憶像是被沉封了一般,回想起來都好生費勁。
也因為搖頭,男子看到自己左臂摟著的那名女子,當下便是一愣。
為什麼我會摟著她,她又是誰?
此時輕風吹過,正好吹開女子臉龐幾縷秀發,露出一張清麗麵容,也看得圍觀黨不由驚呼出聲。
不是因為此女太醜太嚇人,相反,她很美,不隻美,還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哪怕處於昏迷之中,也讓人感覺很是舒服。
但沒有誰比那男子看得更為仔細,她不像是昏迷,更像在沉睡,偶爾還會帶著一絲笑意,讓俏臉上多出兩個小酒窩,她秀發飄逸,甚至還散發著淡淡清香,完全沒有足足半年沒洗的感覺。
可男子就是知道她已經有半年沒洗過頭,為何會知道?是啊,為何會知道?
男子也這麼問自己,眼神也越來越是清明,她的臉,她的發就好像一把鑰匙,解開他沉封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她倒下之時,是他親手扶起了她,洗去她臉上發上的血汙,並帶著她一直殺,殺,殺……
他殺了多久,她便陪著他多久,隻是一直不曾醒來過。
半年過去,他不知受過多少傷,不知被怪物的血淋濕過多少回。
至於她,她陪著他過了半年,自然也少不了為怪物之血所浸濕,唯有她的俏臉,她的長發,一直都保持著清淨。
也是直到這一刻,男子才想起,自己在幫她洗淨俏臉與長發之時,便決定好好護著她們……
而隨著再次看清她的臉,她的發,沉封的記憶也終於完全蘇醒,他想起來了,這裏是正安城,而他之所以會帶她往這邊走,隻因直覺告訴他,那裏有可以讓她醒過來的東西。
於是他笑了,抬頭看著北門城牆上‘正安’兩個大字,笑了,笑得很歡快。
而後,他退了一步,閃過一道突如其來的寒光。
寒光來意不善,削斷他那半年未曾剪過,又被鮮血碎肉洗煉了無數次,已經完全凝固,連風都吹不動的亂發。
寒光斷發之後去勢未止,卻被衛兵隊長一刀斬落。
亂發落地有聲,依然不是清風可以吹動。
亂發的主人笑容未消,顫動的臉頰之上,一朵帶著刀痕的菊花妖異而搶眼……